望着在身后穷追,近在咫尺的那群刘家村村民,栓子顿时慌了手脚。
阿离从麻袋里钻了出来,坐在栓子一旁,用柴刀狠狠砍在毛驴屁股上,顿时毛驴一声惊叫,一溜烟的狂奔起来。
被远远甩在身后,首至看不见驴车的刘家村村民停下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恨恨骂道:“狗娘样的,这还是驴车吗?”
夜幕降临,驴车终于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赶到了城门口。
一个守城侍卫用长枪挡住了驴车:“哪里来的?
车上拉的是何物?
去城里作甚?”
“官爷,我们是刘家村的,车上拉的是木柴,到城里醉春楼送柴去!”
侍卫上下打量了一眼驴车上的少女和小男孩,少女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黑一块黄一块,估计有日子没洗了,那小男孩更是衣衫褴褛跟个小叫花子没两样。
侍卫嫌弃的摆了摆手放行。
驴车刚要驶进城门,一旁另一个侍卫喊道:“站住,你说你是刘家村的,我问你,刘家村的里正叫什么名字?”
阿离心头一紧:忘了问了,正想如何应对时,一旁的栓子道:“官爷,我们村的里正是刘福贵大人!”
侍卫查了桌上的名录,对的上。
侍卫摆了摆手算是过关。
阿离长吐一口气。
进了城,驴车首奔醉春楼而去,华灯初上,街上人熙熙攘攘,灯红酒绿,城里的夜景甚是迷人。
两人却无一点心思,驴车停在了醉春楼门口,栓子对这路熟的很,每年干爹赚了银子都要来这醉春楼找他相好的。
看门的是个比栓子大不几岁的大男孩:“你是?”
他见栓子并不像是来找姑娘的。
“我爹是刘家村的刘二狗,今个和醉春楼的刘妈妈约好来送货!”
大男孩看了看栓子身后的驴车:“你等下,我进去叫刘妈妈!”
片刻,一位身着暗红长襟褂,左耳边插着一朵硕大红艳绢花的老鸨,扭着肥硕屁股的疾步走来。
“可是刘家村的?”
栓子点了点头。
“怎么才送来?
几位要来看姑娘的大官人,都等急了,刘二狗咋没来?”
“我爹修房摔断了腿来不了,让我把货送来,还有一百两银子。”
栓子将那张定金收据递了上去。
刘妈妈看了看确信无疑,围着驴车转了一圈,伸手向柴草下摸了摸,确定柴草下有人在动。
“怎是两个?”
“我爹说了,这次买一送一,下次有好货还想跟刘妈妈做!”
刘妈妈那张涂的煞白的脸笑成一朵花,那皱纹上的粉渣渣挂不住一个劲往下掉。
“算你爹会来事!
在这门口多有不便,小六子你带上两个伙计把驴车赶到后门去卸货,机灵点别人瞧见!”
栓子挡住了要赶驴车的小六子:“刘妈妈,还有一百两银子?”
“我这么大花楼还能亏你这点银子不成?
等验完货自然就把银子给你!”
栓子梗着脖子道:“不行,我爹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给银子就把货拉回去!”
栓子说吧就要调转驴车往回走。
“等等!
你这小子真够倔的,我把银子给你还不成吗!”
刘妈从宽大的袖兜里取出一个红布包:“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你可收好了别让人抢了!”
栓子解开布包看了看没问题,才揣进怀里。
刘妈妈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凑到小六子耳语两句,便转身进了醉春楼的大门。
那小六子喊了两个伙计,牵着驴车往后门走,墙角拐弯的时候,栓子趁人没注意悄悄溜了。
栓子一路狂奔,跑过三条街确定后面没人跟着才转身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
角落里阿离等在那里,见栓子进来似乎是意料中的事:“栓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事!”
阿离将一大碗面推到栓子面前,望着眼前那飘着翠生生的葱花香菜,上面还盖着几块牛肉的一大海碗面条,栓子愣了:“姐姐这是给我吃的?
你吃了吗?”
阿离微笑道:“我吃过了,不给你,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不成!”
栓子埋头风卷残云,将那一大海碗面,转瞬间吃的一点不剩,连汤都没剩一滴。
栓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几年他跟了刘二狗一家成天就是吃糠咽菜,从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忍不住吧嗒着嘴回味着,刚才吃的有点急,忘了好好尝尝那牛肉的味道。
栓子将掉在桌上的一小段面条捡了起来,塞到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男孩眼里露出抑制不住的心满意足。
栓子从怀里取出那红布包推到少女面前,激动的道:“姐姐,这是那一百两银子!”
阿离反手又推了回去:“栓子这是你应得的,刘家村你也回不去了,这些银子你收好,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过,银子省着点花。”
栓子闻言一惊,眼泪瞬间在眼圈打着转:“姐姐,你不要我了?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栓子这一声姐姐,把阿离彻底拉回上一世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回忆里,她好像又看到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用单薄的后背为自己挡着风雪:“姐姐,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阿离心口一疼,画面逐渐模糊,自己眼前面黄肌瘦的男孩,正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眼泪汪汪的盯着自己。
阿离轻叹一口气:“栓子,我被拐卖后之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家中有何人,不是不想带你走,眼下是我还没能力养活你!”
男孩激动的小胸脯一起一伏:“姐姐,不要赶我走,我、我还能赚银子养活你!”
阿离被他逗笑了:“说说看,你怎么赚钱养我啊?”
栓子挠了挠后脑勺:“我、我会上山砍柴,可以卖钱,还、还会做饭,姐姐求求你,让我跟你吧,我以后可以少吃点!”
阿离无奈的笑了笑:“好吧,你先暂时跟着我,以后如果咱们分开了,你要记得:你以后无论跟着谁,活都不能白干,别人是要给你发工钱的,明白吗!”
栓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不重要,只要这个姐姐不撵他走就成。
阿离打量着栓子:“走,我带你换身衣裳去!”
刚走出面馆门口没多久,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栓子!”
栓子听人叫自己名字,身体一僵,下意识回头看去,果然是醉春楼看门的小六子和三个手拎大刀的打手!
小六子狠狠的道:“果然是你小子,你以为掉了包,在临安城还能逃的了醉春楼的手掌心!
快给我绑了,身边那个姑娘也一并绑了,那是刘妈妈花二百两银子买的姑娘!”
西个打手奔向两人。
此刻的栓子己经吓尿了,呆呆愣在原地。
“愣着作甚,跑啊!”
阿离扯起栓子的手就跑,栓子这才回过神来,撒开脚丫子没命的跑了起来。
栓子裤子上的尿液顺着裤管流了下来,变成湿漉漉的脚印,印在临安城的青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