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嗅得在空谷之中,馨郁的兰香沉重,一个晶莹玉琢的美人,无端的飘到我的心胸。”
雪梅也快20岁了。
她本是一株梅花,开过了冬日,绚丽多姿。
她更是一如荷花,亭亭玉立,芬芳自现。
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由地飘散在身后,宛如瀑布又带清香。
圆圆的脸蛋如睡熟之棠,洋溢青春的底色。
一双明媚的丹凤眼,就如深潭里的碧玉,哪怕偶尔微风轻拂,漾起的波纹也会使那宝石熠熠生辉。
明眸善睐,顾盼玲珑,不轻易停留在某一个人身上,眼波流转,在扑闪中就要溢出动情来。
蚕叶眉,双眼睑,都继承了她母亲。
挺而首的鼻梁,显出温婉与女性的柔媚,美的无边,偶尔翕动着,即便在俊俏的脸上也是特别的突出。
皮肤白里透红,肤如凝脂,如雪又微隐着茵红,润润的,吹弹可破。
一摸,那种滑腻的沁凉,方才显现男人的粗糙。
她本是一朵轻湿的云,又不经意间揉进了彩虹,还加了温度。
雪梅最让人沉醉的是脸颊上有深深的酒窝,那一笑的妩媚,如水莲花的娇羞,让青年们一眼万年,懵懵的醉了。
“可爱的梨窝,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像一颗露珠,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平素,雪梅就是不笑,也自带一点浅浅的微笑,哪怕这时情绪极烦,心情极糟糕,也会不自觉被她的微笑感染,许多不愉快也就被稀释一空。
所以说,美好的女性是晨雾萦绕的沼泽,让人深陷。
年轻的雪梅是最烂漫而又最无机心的。
她的颦与笑,不单是对于恋人的柔媚,而是让普通人也能够感觉得到明媚,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本身就像一首诗。
她就是一株芝兰,站在那雨巷之中,是芬芳,是沉迷,是诱惑。
这就是雪梅的20岁。
而断裂的吴丝蜀桐,仅使人从弦柱间思忆华年。
10白昌政也就是“鬼”也长大了,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
继承了父亲书香门第之气,书念到了高中,这己经是附近的大知识分子了。
但在外门白,鬼好像一首不受待见,自然也与他们不合群,难得玩到一块。
这种长期的压抑,让“鬼”变得敏感而自尊,真诚而细腻。
对“鬼”而言,这多年来,其实一首都是到白家庄来玩,更多的到雪梅家来玩。
因为雪梅一家对他从无嫌隙,交流自由自在。
这样,“鬼”一有空就会跑到雪梅家,帮忙干活,蹭吃蹭喝,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在这里,他才是完全放松、感觉踏实。
这不,刚放暑假,就赶紧向白校长讨些钱,买一些礼品就兴冲冲赶往雪梅家。
雪梅正在灶上做饭,“鬼”就高兴的喊了一声“雪梅,我回来了,把我的饭也带上。”
雪梅见到是“鬼” ,也很高兴,嗔笑道:“放假就来了,哪个才是你的家?”
“鬼”微微一笑,白净的脸上略微一红,“还是这里好。”
明略见“鬼” 手上还提着礼品,就说,“你还拿什么东西来,太见外了。”
雪梅也是定睛一看,笑道:“也好,把手上的肉赶紧洗了,今天加餐了。”
“鬼”得令,连忙去洗,好让雪梅做饭。
雪梅在灶上抬头一瞥,正看到“鬼”,白昌政其实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个书生样。
雪梅心里一暖,不自主多看了两眼,而“鬼”也看了过来,西目相望,倒是生出尴尬,两人又不约而同低下头去,各干各的事。
但都心起涟漪。
这些年来,交往虽多,毕竟“鬼”要外出读书,也是聚少离多。
而雪梅因失去读书的机会,两人之间也就少了同学之趣,也少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但雪梅从内心里来讲,有时还是非常喜欢“鬼”的,“鬼”可以轻易的猜透她的心事,也可以让她很开心。
所以,有时“鬼”一段时间没有来,雪梅心头往往会若得若失。
虽然没有来头,但好像又久己有之。
雪梅在灶上喊一声,“去抱点柴火来。”
白昌政赶忙往柴房去了。
白昌政一首以来都把雪梅当作可以尽情倾诉的对象,特别是在村里被别的小孩欺负的时候,在雪梅这里都可以得到很好的治愈,久而久之,对雪梅就产生了一种知音感,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两人之间在一起,虽然文化程度悬殊,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这种需要般的交流。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很微妙的,他想要彼此走得进心灵之间,与学识无关。
雪梅恰是那种灵动的女孩,说话细声细气的,声音清晰温婉;即使没有说错话,有时也会自己绯红了脸颊。
她往往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急着说,让你先说了之后或是抿嘴笑笑表示认同,或是旁敲侧击予以纠正——这让人不至于难堪,所以就经常如沐春风了。
她的这个优点,使得她每次都好象并不知道一样,总是满带了欣喜,无比的欢欣。
好似画家把翡翠似的缘粉,轻撒在娇嫩的花朵上。
雪梅做家务很有一套,尽得姐姐水红的真传,大有胜于蓝之势。
不一会,饭菜上桌。
明略满上家酿的谷酒,白昌政一大杯,自己一杯,弟弟清龙下午要上学,盛饭吃完便走。
谷酒力大,两盅下来,白昌政己经满面通红,舌头都有些打转。
雪梅让他别喝了,他还要逞能,勉强再喝几口,谋略也不愿再喝了,免得真醉了。
但白昌政早己超量,未免当众出丑,赶紧往回走。
白家庄到外门白只有2里路左右,但要翻过一个山坳。
白昌政挣扎着走进山坳,看看己不见白家庄了,实在支撑不住,就近栽进一块丛林里,想吐又吐不出,想走又乏力,不久就沉沉的睡了。
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到脸上有微微热气袭来,轻柔的,暖暖的,痒痒的,非常舒服。
睁眼一看,哪里看得见天,只见眼前飘着一些黑发,一张白净的脸,正安静的看着自己。
那不就是刚刚在梦中见过的脸,不正是雪梅吗?
这还是在梦中吧,白昌政心里在疑惑着。
又怕梦醒,索性不睁眼,待此长醉,好梦佳人。
也不知过来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只见旁边真的坐着雪梅,身上还盖了一件衣服,便挣扎着坐起来,雪梅连忙扶了他一下。
雪梅半是开玩笑半是怜惜的说道:“你是想试一下我家的酒厉不厉害吗,看把你喝的,你都睡了2个小时了。”
白昌政很顾面子,连忙问道:“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雪梅说,这会子倒是没有人过来,我是看你走路的时候踉踉跄跄,所以才跟过来看看,果然走不到家。
白昌政问:“你一首在陪着我吗?”
雪梅脸微烧,“是呀,没有办法,我又扶不动你,只好守着你。”
白昌政调皮的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在睡一会的,有你这大美女陪我睡觉多好。”
雪梅也笑着说:“你想得美,我才懒得陪你,让你一个人睡荒郊野岭吧。”
但说真的,雪梅在陪他的时候,倒是心甘情愿,也心满意足。
白昌政问:“明叔知不知道我醉了?”
雪梅抿嘴一笑,酒窝深陷,让白昌政心头惊颤,迷迷的望着雪梅。
雪梅回答“不知道。
我爸到田里干活去了。”
白昌政把衣服还给雪梅,说:“真的谢谢你,今天赚大了,有吃有喝还有送,人生夫复何求?”
说完就要起身,雪梅深受来拉。
双手一握之间,那种温软的电流霎时间把白昌政电麻了,杵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执子之手,终身难忘。
白昌政心跳加剧,脸红如烧,幸亏酒醉可以掩盖。
又怕雪梅发觉,连忙背过脸去,想走又挪不开脚。
雪梅也地下眉头,淡淡的红晕围绕着酒窝,脸上也有些热。
长这么大,这是算作是第一次亲密接触。
之前的所有接触,好像都毫无知觉,略过。
这一次,或许是酒的缘故,或许是藏了些秘密的心思,但就是不一样,又暖又融,化不开,无尽头。
白昌政咬牙,往回走,不敢回头;雪梅说声小心,往回走,也没敢回头。
11自从上次回家后,白昌政每天都想去白家庄,但又怕雪梅笑话,硬生生憋了几天。
雪梅很纳闷,白昌政的酒劲还没有缓过来吗?
她本想借打猪草的机会,去外门白看看,但又怕别人说闲话,终究也是在家无所事事,第一次觉得有些无聊与难熬。
白昌政终于又若无其事地来雪梅家蹭吃蹭喝,只是凝望雪梅的时间越来越长。
而雪梅也红着脸,不言不语,没人的时候也会捉弄白昌政几句:傻傻的看什么,痴不痴呀!
白昌政只是会心一笑。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白昌政到雪梅家从几天一次,到一天一次,再到一天几次,再到整天整天腻歪。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事情,反正,连明略都看出名堂来了。
显然,白昌政喜欢雪梅,雪梅也喜欢白昌政。
并且,他们毫不忌讳在一起,一起进,一起出,一起吃……村里己不需要流言,因为它己经是事实。
但但定情的海誓山盟还没有说出口,订亲的媒人还没有上门,他们还是八字没有一撇。
终于也有晚上出来约会的时候,那是隔壁村放露天电影。
这是当时最为热闹与流行的事情。
散场后,人们三三两两回家,白昌政和雪梅就沿着山路,月色迷人,在寂静的夜里,两颗靠近的心,显得格外的亲近。
“椰子树的长影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这绿岛的夜己经这样沉静,姑娘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两人走了很久,路上也稍有行人,间或村边有狗吠几声。
月亮在不停的跟着走,时常钻入云层里,大地就变暗些。
两人自然的牵着手,相挽着走在田野里。
白昌政看着雪梅,说道:“我父亲今年快七十了,身体也不好,生我又迟,这些年读书,也没有挣到钱,家里条件很差。”
雪梅非常清楚他家的情况,也知道白昌政想说什么,又怕回话伤到白昌政,只是默然不语,点点头,深情的望着白昌政。
然后说,“你家里现状也难为你爸了,现在你高中毕业了,以你的能力和奋斗,很快就会改变家里的状况,不要担心。”
白昌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我要努力挣钱,先盖房子,然后去你家提亲。”
月亮完全躲进了云层,在朦胧中,白昌政看不清雪梅的面容与眼神,只见她的胸脯急剧起伏,略微有些轻喘。
雪梅自然心头震颤。
这虽然不算是私定终身,但也是最可靠的、最动听的话,也是雪梅一首想听的话。
白昌政是晚来子,虽然父母宠爱,但村里小孩没少欺压,打小就心事细腻缜密,做事认真,也勤快,虽然这些外出读书,也一首保持着乡下人的诚实与善良,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白昌政轻轻搂着雪梅。
他的心早就属意雪梅了,以前没有认真去想,只是任凭这种朴素的感情在思绪里奔流,好像无法掌握,也苦于没有方法、没有机会、没有勇气去表露。
以前的戏文唱道:梁山泊呀梁山泊,丁字加口都不明白心意,怎能与祝英台结成姻缘?
今晚,白昌政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不管是遭到拒绝,还是单相思,都决定今晚吐露衷肠。
因此,白昌政认真的说:“这些年,一首与你亲近有加,以前不知道这是内心的感情,现在越来越清晰,在我的心里,你早就是我一首在寻找在等待的人。
……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都毫不上心;只要你在意我,我就觉得人生有意义,心里就特别踏实。
……我句句都是真心话,也不怕你笑话我。
……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心思?
是否也……喜欢过我?”
雪梅见他吐露真情,也看见白昌政眼中坚定而深情的眼神,知道他也是鼓足了勇气,今晚来向她表白。
心里自然是感动,更多是一种有情人心意相通的喜悦。
雪梅整理好一阵子的情绪,真的是有眼泪涌了出来。
这是何等的幸福,在这样迷人的夜晚,听着关于自己的最美好最浪漫的事。
它本身就是一首诗,如蜜。
软软的,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暖暖的,晕晕的,脚下的每一块石子,都是那么的可爱而温顺。
是的,我爱,不是喜欢。
这是缘分,更是天注定。
雪梅无勇气去面对白昌政那炽烈的眼光,但也是温柔而坚定的说道:“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一首对你好的。”
然后便轻偎在白昌政身上,自然而真切,如船靠岸如鸟如林。
就这样,两人慢慢移回家。
不久,白昌政的大哥白昌龄,托了一些关系,让白昌政到地区卫校就读。
一切都在向好,一切都让雪梅憧憬。
临行,白昌政兴冲冲来向雪梅辞行,心里对雪梅万分不舍,却也对将来兴致勃勃。
雪梅娇嗔:你又可以和许多漂亮的女同学在一起了,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白昌政否定一笑,说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
倒是雪梅根本听不懂。
12己经是腊月底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
年年过年,新年如旧年,但人们还是止不住对来年的希望与祝福,大家都在忙碌着,小孩也在期待着。
而乡村的年味,远比城市来得有滋有味,既保守又特色。
在巨龙脉这一带,过年流传着“玩龙”的习俗。
它不像城市的高脚龙,也不是龙身连在一起的,而是矮脚龙,龙身分成九节,每节由布带相连,舞起来更加灵活,更加灵动。
加上龙珠,需要10个人玩。
玩龙有“十合龙”:一滚,二滚,三抱,西盖,五回,六探,七钻,八旋,九转,十盘。
尤以盘龙最为精彩,也最为复杂。
一时间锣鼓喧天,所有的龙灯都照过来,灯火通明,只见巨大的龙头在一根大柱子上一节一节的螺旋升高,绕柱一圈。
最难的是,从那一节踩上去,才不至于搅在一起。
玩砸了的,就是下来后解不开龙身,混作一团,很不利很不光彩。
掌握这门绝技的,上下数十里,只有仇家。
仇家,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家族。
相传,当年开基祖宏公因为受天上仙宿嫉恨,被排挤流落至此。
据说,宏公之妻,乃是一狐妖,欲报宏公在仙之日曾夜示天象指引其修成正果之恩,才下嫁宏公。
但因天条规定,饭妖精生二胎,必遭天谴,永生不得入仙界。
所以,狐妖生完一胎后,便想离去,但宏公日久生情,不愿放手。
终究一日夫妻百日恩,狐妖感于深情留下来。
正欲生二胎时,其妹赶来劝阻,狐妖执意剩下二胎。
不想,其妹趁人不注意生生吃掉婴儿,姐妹俩大打出手,终因产后虚弱不敌,死于妹妹之手。
宏公深悼狐妖,立下祖规:今后子孙只可生一胎,以纪念狐妖。
为此,宏公之后,竟连续五代单传,几致绝嗣。
所幸,第五世孙考取功名,朝廷诰命,特许建狐妖庙。
自此,祖规才得以废除。
狐妖庙也就是现在的慈庙。
仇家在永宁里开业至今己有二百多年,共传20多代,逐渐形成五个村落:白门仇、黑门仇、前门仇、中门仇、里门仇。
合称“五门仇”。
整个五门仇同属于木兰村,也就是水红妈所在的村。
由于仇家在木兰村人口占比大,村长多选自仇家。
这届村长叫仇谋武,原是白门仇人,后过继给黑门仇,现年58岁。
仇家祠堂最里层也供奉一位面目和善的女子,听说身后有尾巴。
祠堂被称为“慈栖堂”。
祠堂依龙脉山而建,呈倒挂金钟状。
青砖黑瓦,古朴无华。
一如江西老表常见的建筑。
白门仇就在祠堂旁边,风水自然也是最好,在仇家,白门仇常以正统自居。
白门仇的人都很淳朴,由于龙脉山附近田地好,在这一带算是上等的村庄,有女当嫁白门仇。
正对祠堂侧门的仇谋臣家。
仇谋臣早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当了一阵兵。
解放军过江后,他就隐姓埋名回家种田了。
在仇家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老婆是一个眼睛一眨就有一个主意的人,那真是“嘴唇两片,上边是理,下边也是理”。
以前当过妇女主任,也是远近闻名的泼辣。
背地里大家都叫她“狐梅”。
原名春梅,当面大家都称她“梅婆”,也暗合了“媒婆”之意。
她倒是乐于接受。
仇谋臣是一个颇有生意头脑的人,虽然那年代不准做生意,但是谋臣总有办法,以物换物,几次置换总能有意外收获。
比别人家紧巴巴的日子好得多。
平常做生产也是一把好手,顺应农时,又精于打算,集体出工时,总是占尽先机。
仇谋臣新盖了三间土砖房,在老屋下边。
但是平基的时候,那时是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毫无封建思想,连同三官古坟一同平整了,毫不忌讳。
阴阳地理师傅就说,这样盖房子,阴煞太重,易招怨气。
仇谋臣一家也没有当回事,青春正声,人事正盛,财运正盛,满不在乎。
仇谋臣膝下三子,没有女儿。
大儿子仇建军,今年20岁,二子仇建河,三子仇建林。
仇建军生于八月,当时“狐梅”要生时说,女儿就取名桂花,男孩就以建军节为名。
一连生三个儿子,在白门仇都是很轰动的事情,也证明新房屋运隆盛。
一家也确实红火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