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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九二之商业帝国江浩张翠萍

潜水的章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肚子邪火的门卫,想硬气拉住江浩等人,可当江浩亮出奉旨巡视的牌子后,门卫无奈放行,然后火急火燎的打了一个电话。江浩等人视而不见,裴胜利更是巴不得朱文斌现身,背着手,一副老母鸡巡视自家地盘的气派,带着江浩四处转悠,指指点点。此时正值饭点,立马吸引了许多有心人的目光。“裴经理,你怎么来了?”一个年轻人端着个铝饭盒,惊喜地走过来。裴胜利见江浩一脸纳闷,先低声介绍:“我以前在销售科的老部下。”随即,裴胜利一副胜利打靶归来的气派迎上前,爽朗道:“小刘啊,好久不见……咦,一段时间不见,怎么你脸色憔悴了许多。”“唉~别提了。”小刘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沮丧的低着头,“自从你离开后,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姓朱的安排了几个自己人进销售科,把你之前定下的制...

主角:江浩张翠萍   更新:2024-11-13 15: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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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浩张翠萍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九二之商业帝国江浩张翠萍》,由网络作家“潜水的章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肚子邪火的门卫,想硬气拉住江浩等人,可当江浩亮出奉旨巡视的牌子后,门卫无奈放行,然后火急火燎的打了一个电话。江浩等人视而不见,裴胜利更是巴不得朱文斌现身,背着手,一副老母鸡巡视自家地盘的气派,带着江浩四处转悠,指指点点。此时正值饭点,立马吸引了许多有心人的目光。“裴经理,你怎么来了?”一个年轻人端着个铝饭盒,惊喜地走过来。裴胜利见江浩一脸纳闷,先低声介绍:“我以前在销售科的老部下。”随即,裴胜利一副胜利打靶归来的气派迎上前,爽朗道:“小刘啊,好久不见……咦,一段时间不见,怎么你脸色憔悴了许多。”“唉~别提了。”小刘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沮丧的低着头,“自从你离开后,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姓朱的安排了几个自己人进销售科,把你之前定下的制...

《重生九二之商业帝国江浩张翠萍》精彩片段


一肚子邪火的门卫,想硬气拉住江浩等人,可当江浩亮出奉旨巡视的牌子后,门卫无奈放行,然后火急火燎的打了一个电话。

江浩等人视而不见,裴胜利更是巴不得朱文斌现身,背着手,一副老母鸡巡视自家地盘的气派,带着江浩四处转悠,指指点点。

此时正值饭点,立马吸引了许多有心人的目光。

“裴经理,你怎么来了?”一个年轻人端着个铝饭盒,惊喜地走过来。

裴胜利见江浩一脸纳闷,先低声介绍:“我以前在销售科的老部下。”

随即,裴胜利一副胜利打靶归来的气派迎上前,爽朗道:“小刘啊,好久不见……咦,一段时间不见,怎么你脸色憔悴了许多。”

“唉~别提了。”

小刘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沮丧的低着头,“自从你离开后,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姓朱的安排了几个自己人进销售科,把你之前定下的制度全废了,美其名曰改革,改他娘的腿……去年下半年被你们打的业绩下滑,他们屁都蹦不出一个,就会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年终绩效奖泡汤了,连基本工资都是扣一半发一半,还经常拿我们立威,动不动就扫厕所,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听着老部下倒苦水,裴胜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正不知如何安抚时,旁边的江浩笑嘻嘻道:“放心,这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这位是……”小刘诧异看着江浩。

裴胜利咳咳道:“这位就是小江厂长。”

“哎呀,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小刘激动的拿手在衣服上擦了两把,才敢跟江浩握手。

“小江厂长,您怎么心血来潮,跑到咱们这厂视察?”小刘诧异问道。

旁边一些有心人听到江浩的大名,一脸震惊,纷纷好奇的竖起耳朵。

江浩环视一圈,微微一笑道:“听市政府说,江州汽水厂要改制,这么大一件盛事,让朱厂长唱独角戏多没劲?我也来凑个热闹。”

江浩今天就是来踩场子的,借着饭点时人多,先将风放出去,恶心恶心朱文斌。

这话一出,围观职工立马炸锅了。

“真的要改制了吗?”

“那咱们怎么办?没了编制,会不会下岗?”

“有没有编制咱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跟着朱文斌是死路一条。”

“幸福厂效益那么好,至少比朱文斌这王八蛋强。”

……

见群情激奋,江浩和裴胜利对视一眼,露出一副会心的笑意。

看这架势,朱文斌想接手厂子,恐怕没那么顺利。

小刘忐忑问道:“小江厂长,咱们厂是不是以后就是民营企业了,就不能搞什么私有化吗?”

江浩无奈道:“国企改革是大势所趋,你们厂现在举步维艰,不改就是死路一条。”

众人一听,满脸沮丧。

“如果真的改,千万别让厂子落在朱文斌这王八蛋手中。”有暴躁汉子嚷道。

“小心别人打小报告。”旁边一年长的吓的脸色发白,连忙提醒他。

暴躁汉子毫无惧色,一瞪眼:“怕什么?厂子都要私有化了,真落在朱文斌这笑面虎手中,咱们迟早下岗,老子怕他个球!”

“下岗算轻的,上个月周蓉被那王八蛋害的全家自杀,那才叫人间惨剧。”有人躲在人群里嘟囔道。

全家自杀?

江浩和裴胜利面面相觑,都是一脸震撼,鲁万安也是老脸满是难以置信,颤声问道:“全家自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周蓉”二字,众人仿佛听到什么忌讳,全都一脸憋气,嘴里明明憋着话,却无人敢当众说出来。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江浩见众人目光躲闪,心知是担心打击报复,微微一笑道:“现在是法制社会,讲究言论自由,你们怕什么?真怕丢了饭碗,可以去我们幸福厂,虽然没有编制,但工资比你们还多一百多块。”

这话一出,那暴躁汉子梗着脖子道:“你们怕那我来说,周蓉是清洗车间的员工,模样长的很俏丽,就是命苦,结婚没多久,老公就车祸去世了,留下一个2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中风半瘫痪的婆婆,这周蓉很孝顺,白天忙完了工作,晚上还回来给婆婆翻身换衣擦屎擦尿,还要照顾小女儿,那朱文斌有一次找借口说周蓉请假,就单独叫周蓉去他办公室,后来有人看到她哭着从办公室出来,那天朱文斌脸还被抓花了……”

“然后了……”江浩冷着脸问。

“第二天,周蓉就被下岗了。那么要强的一个姑娘,没哭没闹,咬着牙出去找工作,现在工作哪好找哦?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和瘫痪的婆婆,谁会请她?结果那天3岁的小女儿生日,周蓉咬着牙跑到猪肉店想赊一块猪肉,不知怎么被老板误会是小偷,当着许多人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周蓉那么好强的女人,当时就哭的稀里哗啦的回去了,当晚一包耗子药,一家三口全完了……”

众人一阵唏嘘,哪怕过了一个月,许多人仍然眼圈微红,突然想哭。

“王八蛋!”

鲁万安气的浑身哆嗦,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

江浩的脸色也很难看,正准备多问点细节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大家都不用上班吗?”

一个外表看着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在几名保安的簇拥下,满面春风的走过来。

中年男子满面笑容,可那笑容总觉得瘆得慌,目光也很冷。

当他目光随意扫过,被扫到的员工如同老鼠见了猫般,乖乖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先前一脸愤慨的暴躁汉子也悄悄地躲到众人身后,唯恐被认出。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这就是朱文斌。”裴胜利低声对江浩道。

江浩眉头一挑,目光顺势看去,恰巧迎上朱文斌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中似乎都摩擦出火花。

“哈哈哈,这位一定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小江厂长吧?幸会幸会。”

沉默了数秒,朱文斌突然笑道,笑容很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自家的晚辈。

笑面虎!

江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裴胜利对朱文斌的评价。

这厮就是一笑面虎,两面三刀的黑心货,上头一脸笑,脚下偷偷使绊子,当面喊哥哥,手里抄家伙,当年的老厂长就是被这厮背后一刀捅了,自家老爸那坑的事据说背后就有这个老同事的影子。

“好说好说。”江浩皮肉不笑道。

朱文斌先扫了众人一圈,语气淡淡道:“怎么?不上班等着看戏吗?”

朱文斌积威颇深。

轻轻的一句话,如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吓的众人一哄而散。

朱文斌见状,很享受众人敬畏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对江浩不阴不阳地说道:“不好意思,让小江厂长看笑话了。”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江浩语气淡淡,脸上看不出喜怒。

朱文斌嘴角微微勾起:“小江厂长,今天过来有何贵干?”

江浩淡淡道:“看厂。”

朱文斌诧异道:“看厂?”

“嗯,包市长说了,下周就要上会讨论汽水厂改制的事,怕朱厂长一个人唱独角戏,场面太冷清,让我凑个数,拉点人气。”江浩似笑非笑地道。

朱文斌“哦”了一声,目光转到裴胜利身上,笑着道:“裴经理换了高枝,可喜可贺啊!”

裴胜利硬邦邦道:“不敢当。”

“啧啧啧,这人一高升了,果然不同了,脾气都涨了。”朱文斌绵里藏针地讽刺。

裴胜利气的嘴角抽搐,当时他在汽水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受尽朱文斌的各种打压,无奈才选择跳槽,眼下仇人见面,被对方一顿夹枪带棒气的暗暗握紧拳头。

江浩一看要坏事,连忙打岔:“朱厂长,我们随处逛逛,就不劳你费心了。”

“行,你们慢慢看,回去记得跟市长汇报情况。”朱文斌见员工们都被他驱散,也懒得演戏了,一甩袖子,得意洋洋的走了,只留下两名保安远远的监视他们。

“狗杂碎!”

裴胜利朝着对方背影忿忿地啐了一口。

江浩双目微眯道:“冲动不能解决问题,像他这种人,就是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一定要挑好时机,一棍子就戳到他七寸,让他永无翻身。”

“小江厂长,你的意思是……”

“咱们回去再说。”

江浩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保安,招呼两人回停车处。

上车,启动。

就在江浩转着方向盘,开着虎头奔,慢悠悠朝厂门口驶去时,坐在后排的鲁万安突然焦急道:

“停停停,赶紧停一下。”

“怎么了?”两人莫名其妙。

鲁万安脸贴着车窗,瞪大浑浊的眼珠,颤声道:“小江厂长,我好像看到那兔崽子了。”

“哪个兔崽子?”

“就是害得咱们厂差点破产的那个兔崽子。”鲁万安咬牙切齿道。

什么?

江浩脸色一沉,冷峻的脸庞立马凝结一层寒霜。


七月的江州,有火炉之称。

江浩一大早就被热醒了,坐在客厅,无聊的看着《编辑部的故事》。

这个时候的葛尤,面嫩。

还没资格叫葛大爷,顶多算一油腻中年大叔,发型也不是光头,而是地中海发型。

“小浩,作业做完了吗?”

老爸从门外进来,手里夹着一份报纸。

“爸,太热了,没心情做。”江浩指着茶几上的电风扇,抱怨道:“这玩意都快散架了,要不咱买台空调吧?”

老爸除了性子耿直,作风老派,秉承艰苦创业的作风,家里的风扇用了好几年,电机修了两次,都舍不得换,每年夏天还得往里面弄点润滑油,就算这样,那噪音都能让蚊子止步。

江建国脸一板,有心教导两句。

“哒哒哒……”

突然传来敲门声。

江建国连忙去开门,见门口站在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纳闷问道:“你找谁啊?”

“请问,这是江厂长家吗?”

陌生女子莞尔一笑,举起胸口的证件,“我是省城来的记者,孙晓燕,《天南日报》”

“省城的记者?”江建国扫了一眼证件,眼中的困惑更浓了。

“我们接到贵厂的申请,特意来做个专访。”孙晓燕笑道。

“原来是记者同志,快请进。”江建国面色一正,连忙招呼对方进屋。

一进屋。

孙晓燕就用职业的目光,打量这个房间。

两室一厅的格局。

客厅很小。

中间摆了一张吃饭的四仙桌,左侧墙靠着一张简陋的沙发,右侧靠墙竖着茶几柜子,上面摆着一台老旧的18寸熊猫电视,画面中还闪烁着许多雪花点。

这就是……幸福汽水厂江厂长的家?

那个花百万巨资投放广告的家?

孙晓燕微蹙柳眉。

心中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我不会,真遇到骗子了吧?”

来之前,报社的组长,自己的带队师傅就千叮万嘱:“小燕,咱们报社刚接了一个广告,但有些细节需要斟酌,你跑一趟江州,实地调查一番,现在有些国营企业就喜欢放嘴炮,全是假大空,他们放完嘴炮拍拍屁股就调走了,咱们报社可不能给他们擦屁股,你去确认对方的实际情况后,再向我汇报……”

孙晓燕越想越觉得可疑。

心中不抱什么希望,打算速战速决。

“记者同志,来,喝杯茶。”

“谢谢,江厂长,我从省城来,今天还要赶回去,时间有点紧,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今天的采访话题吧?”

孙晓燕掏出钢笔和记事本。

“行,那你问,我答。”

江建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孙晓燕问道:“请问你担任幸福汽水厂的厂长多久了?”

江建国老实道:“四年了。”

孙晓燕皱眉:“那你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还是调任的?”

江建国说:“这厂长是我买的啊!”

孙晓燕懵逼:“买的?”

“嗯。”

“幸福汽水厂是私营企业?”孙晓燕嘴角抽搐。

“你不知道吗?”江建国也有点懵。

孙晓燕:“那……你买汽水厂的资金来源是?”

江建国:“我之前在江州汽水厂担任副厂长有些积蓄,我那去世的岳父留了一套大房子,加上银行贷款,就买了这家汽水厂。”

“原来你之前在江州汽水厂任职,那想必经验丰富、驾驭有方吧?”孙晓燕总算松了一口气。

有成功的企业家掌舵。

这幸福汽水厂,还算靠谱。

谁知……

耿直的江建国羞愧低头:“说来惭愧,前一阵子,出了点纰漏,欠了近一百万,搞得供应商堵门、员工讨要工资,差点破产。”

孙晓燕:“……”

合着不是抽奖一百万,而是欠债一百万!!

都快破产了,竟然还觍着脸让咱写百万抽奖?真金白银?

这不是拿咱耍猴吗?

孙晓燕整个人快石化了。来的路上就担心对方是不是玩空手套白狼,可真相比她预估的还离谱。

这报道怎么编?

深吸一口气,孙晓燕平稳气场后,问道:“那你们的债务危机,解决了吗?”

江建国点头:“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我儿子搞到钱了。”

“你儿子?”

“喏,坐沙发上的就是我儿子?”

“他多大了?”

“马上18岁,下学期高三。”

孙晓燕看着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一脸青涩的少年,连骂人的力气都消失了。

气氛瞬间僵滞。

江浩听着两人的对话,肚皮都快笑炸了。

就在孙晓燕冷着脸起身走人时,江浩笑着开口了。

“孙记者,幸福汽水厂的债务解决了。打广告的一百万,也是真金白银,经得住考验,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对,记者同志,你直接问我儿子吧,反正工厂现在也归他打理。”江建国有心给儿子造势,主动让贤,去厨房收拾。

孙晓燕一愣。

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浩。

“那,真的是你?”

江浩点头:“千真万确,整个厂都知道。”

孙晓燕一愣,看江浩神情不像说假话,不由兴奋起来:“那你是怎么办到的?”

江浩说:“我偷了家里准备还债的10000块,跑到中海去炒股,正好赶上了股市的那波浪潮,掘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又做了一波认购证,还掉了欠债和贷款,也让汽水厂的业绩蒸蒸日上。”

“那你是怎么让汽水厂起死回生的?”孙晓燕奋笔疾书,美眸中充斥着亢奋。

“我们推出【再来一瓶】的中奖销售,在江州的市场占有率从10%,提高到30%。”

“那为什么推出【集六福】活动?”

“再来一瓶的活动,局限性大,很容易被同行模仿,而且对于产品推广意义不大,我的目标是借助这次【集六福】活动,将幸福汽水推广到全省,也算是为日后的新产品做个预热。”

“新产品?”孙晓燕两眼放光。

江浩莞尔一笑:“暂时保密。”

随着江浩越聊越深入,孙晓燕就越来越兴奋,将之前的低落和失望一扫而空。

工厂欠债,濒临破产。

家徒四壁,四面楚歌。

危机关头,

十七岁的少年,逆流而上,凭着一双稚嫩的双拳,勇闯黄浦江,从血腥的资本市场淘到第一桶金。毅然转身南下,再战江湖,驾驭着幸福汽水厂这条满是窟窿近乎沉没的破船,逆水行舟……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下一期的头版头条。

稳了!


“这年轻人,不是港商啊?”

“是我们自己闹了个乌龙!”

“这就是报纸上说的17岁就赚几百万的小江厂长?”

“不愧是咱江州的骄傲,出手就是大气。”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天天把他当祖宗供。”

围观者个个满脸不可思议,议论纷纷,只有尹副总等人脸色很不自然。

江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上午刚推了包守业的好意,结果下午就被他秘书撞破买债券。

“李秘书,你好。”江浩笑道。

李秘书扫了一眼旁边保卫科的人,诧异道:“小江厂长,你怎么到这来了?又怎么被人误会成港商呢?”

江浩无奈道:“我手头还有一些小钱,想做点投资,今天听包市长谈到制药厂改制,我寻思着咱们国内的中药市场前景看好,很可能迎来一个井喷期,于是琢磨着曲线入股,买些债券。”

江浩这话,合情合理。

李秘书微微点头,眼中的困惑渐渐消失,包守业口风很紧,并没有透露制药厂上市的消息,只是对外宣传将考虑改制,连李秘书也蒙在鼓里,只有像展副总这种八面玲珑的参与者才能猜到端倪。

“那你怎么会被误会成骗子?”李秘书又纳闷问。

江浩苦笑一声:“我也是被逼无奈,本想收购一些债券,没想到,居然有人横加阻挠,于是我就跟大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即便如此,也被人当众威胁,扬言让我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江浩说完,还有意的瞥了尹少杰等人一眼。

尹少杰浑身一个激灵,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哦,还有这事?”

李秘书脸拉了下来,虽然江浩上午拒绝了包守业的提议,可回去的路上,包守业对江浩是倍加推崇,若是让领导知道,自己对江浩的遇险视而不见,定会拉低自己的印象分。

李秘书顿时冷冷的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为首的制药厂杨总经理身上,冷淡道:“杨总,制药厂上千人的大厂,保卫科十几号人,竟然让领导的贵客在众目睽睽下被威胁,我怕领导会很生气?”

李秘书很聪明,搬出包守业这尊大佛。

杨总脸色大变,心中破口大骂尹副总,改制关键时刻闹幺蛾子,这个锅他不背。

“李秘书放心,请转告领导,我们制药厂会调查此事,一查到底,还小江厂长一个公道。”杨总一脸正气,铿锵有力道。

尹副总脸色立马变了。

尹少杰更是面色灰白,膝盖发软。

那两个小混混,脸上的嚣张气焰彻底消失,胆怯的躲在人群后面,唯恐被人认出。

李秘书是好友,江浩不能没有表示,于是握着李秘书的手,笑道:“谢谢领导的关注,另外请您转告领导,上午的提议,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好,相信领导会很高兴。”李秘书笑道。

寒暄几句,江浩便陪着众人送李秘书出厂门,留下一脸死灰的尹副总和瑟瑟发抖的尹少杰等人。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突兀响起。

尹副总指着懵逼的尹少杰,气急败坏道:“老子不是交代过吗?让你低调行事、低调行事,你踏马把人召集到厂区,你低调个锤子啊!”

“大伯!”尹少杰捂着肿脸,一脸哭丧。

“别叫我大伯,到时调查组过来,你给我嘴巴闭紧点。”

尹副总恨恨转身离开,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尹少杰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

此时。

江浩送别李秘书后,回转去了张大山家。

“舅,给你添麻烦了。”江浩一脸歉意道。

“没事,若不是你让我别出面露馅,我当时就冲进去了。”张大山憨笑的摸摸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哎呦,你可别冲上去,咱们家就你一个顶梁柱,你要是下岗了,孩子的学杂费谁来出?”

张大山老婆是个泼辣性子,怒其不争的拍了一下老公,话中有话。

“怕什么,大不了去河运码头扛包。”张大山满不在乎道:“而且,当着领导秘书的面,那杨总也说要彻查,他尹副总一个管保卫科的,敢让我下岗?”

说归说,两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事实上,两人的顾虑是多余的,杨总早就对阳奉阴违的尹副总看不顺眼,有李秘书做靠山,正好杀鸡儆猴,一个月后,尹副总就以贪污受贿罪被调查立案。

江浩微微一笑:“舅、舅妈,你们别担心,假如舅因为这事丢了工作,就到我们汽水厂来上班吧!反正我们现在销量大增,运输部缺人,可以让舅来学开车送货。”

“真的吗?那太好了。”

泼辣舅妈脸上的阴霾彻底消失,笑得眉开眼笑。

在九十年代,能开送货车,那是件倍有面子的事。

“舅妈,自信点,把【吗】字去掉。”张骁蛟大大咧咧搂着江浩肩膀,“老江是个讲义气的,不会让舅下岗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屋内不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泼辣舅妈喜上眉梢,急着进厨房收拾做饭,众人落座,张大山急不可耐的问道:“小浩,你说这债券真能赚钱吗?我有几个好兄弟,他们还琢磨着脱手呢?”

“真能赚钱,最迟一年吧?”江浩含糊道,他不能透露太多,避免自己这只蝴蝶的出现,让原定剧情发生波折。

“那我就放心了。”张大山踏实了。

张骁蛟故作不满道:“那我呢?”

江浩莞尔一笑:“放心,我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功臣。”

说完,江浩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掏出一叠债券,塞给张骁蛟,“好好拿着,包你日后有惊喜。”

“老江仗义。”

张骁蛟竖起大拇指,一点也不矫情。

嘟嘟嘟~~

就在此时,江浩的大哥大突然响了。

江浩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屏幕,见是省城的号码,纳闷的接通电话。

“喂,我是江浩。”

“小江,我是林教授,你委托我们开发的饮料,基本定型了,你有空的话,过来验收一下?”

江浩惊喜道:“好,我明天去省城。”

省城?

张骁蛟一听到“省城”二字,兴奋的大胡子都快翘起来,抓着江浩的手,很认真的说:

“老江,你说过,要带我装逼带我飞的……”

江浩忍俊不禁,点点头:

“好,明天就带你去省城开开眼。”


包守业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

刚刚自己还夸这小子,聪明机智,现在却将到手的肥肉往外推?

别人视作宝,你却当颗草?

包守业脸上挂不住了。

不满地问道:“为什么?”

江浩轻轻一笑:“国有企业,权责不分,动辄扯皮,就算混改成功,也为日后埋下动乱的伏笔,祸起萧墙。或许包市长你在位安然无事,等到换届了,人走茶凉,指不定就有眼红的要摘桃子,这样的蠢事,我没兴趣。”

江浩直言不讳。

不留一点情面。

他太清楚其中的利益冲突了,身为当事人的包守业未必能看穿,可江浩身为穿越者,这种例子见太多了,包括现在红遍半边天的【健力宝】,还有日后打了五年官司,最后两败俱伤的【王老吉】。

更可怕的是……

某些有编制的员工,都是走后门塞进来的,一个个趾高气昂,跟二大爷似的,看到就头疼!

包守业有心反驳。

可细细琢磨后,觉得言之有理,又将到嘴的话咽下去,无奈的问道:“那你就看着到手的订单,飞了?”

“方法很简单……”

江浩莞尔一笑。

嘴角下意识上扬,自信道:

“联营!”

“联营?”包守业微微皱眉。

“对,就是联营。”江浩笑道。

联营,用后世的说法,就是代工。就像苹果公司的代工厂,就有富士康、和硕科技、广达电脑……

在九十年代,代工也很平常。

遍地是亏损企业,工资都发不出来,能跟明星企业代工,一来能维持工厂开销,二来还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何乐而不为?

事实上,江浩早就通知新厂长裴胜利,成立一支供应商督导组,去全省筛选合适的汽水厂,进行培训、督导,目前已经有3家顺利贴牌代工。

所有原材料由幸福汽水厂提供,人员培训到位,确保产品质量一致。付款周期都是押后一个月,根本不影响本厂的现金流。

这么多优点。

江浩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才会选择入股江州汽水厂。

气氛立马冷却下来。

包守业无心逗留,即使江浩挽留吃饭,也摆手叹息道:“吃饭还是改天吧?我还要去趟制药三厂,继续调研。”

说完,上车走了。

留下江浩一人,站在厂门口发愣。

“卧槽,我怎么忘了这件大事!”

半晌后,江浩突然懊恼地一拍大腿,把上前询问的侯大爷吓了一跳。

侯大爷关切地问:“小江厂长,你没事吧?”

“没事,侯大爷,咱们厂有谁熟悉制药三厂?”江浩兴奋地问。

侯大爷笑道:“咱们厂谁熟悉我不知道,可小江厂长你家就有人熟悉啊,干嘛还找外人?”

“我家?”江浩一脸纳闷。

侯大爷笑道:“你二舅妈的弟弟,不就在制药厂上班吗?”

一语点梦中人。

“谢谢了。”

江浩眼前一亮,兴奋的奔向虎头奔,开着车瞬间消失在侯大爷的视线中。

“差点忘了大事。”

“看来,要买个笔记本,将记忆中的重要事件,按照时间串联起来。”

江浩握着方向盘,心中自嘲。

包守业的话,提醒了他。

自己差点漏过一只下蛋金鸡。

天南制药三厂,马上就面临改制了。它的改制,不同于江州汽水厂。

天南制药三厂盘子大、职工多、股东也多,这次市政府,专门成立改革委员会,将制药厂改制为天南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并将于明年开春挂牌在中海上市。

九十年代,一些当地政府都鼓励企业上市,甚至还有奖励,尤其是那些融资难、效益差、缺乏核心竞争力的大企业,更是重点推荐,其中道理,嗯,你懂的……

一上市,再垃圾的公司,也能咸鱼翻身顺利融资,股价更是突飞猛进,市盈率更是突破天际,几百倍的市盈率比比皆是,用后世的价值投资理念来看,

嗯,你品,你仔细品……

天南制药三厂上市,也是一场资本的盛宴。

通常来说,像这种大蛋糕,被众多资本大鳄虎视眈眈,轮不到江浩来咬一口。

可天南制药三厂,是个例外。

制药三厂,位于江州郊区,临江而立,主要从事研制、生产中西药制剂,中成药为主。

不得不说,这个厂上市后,顺利融资,底气也足了,还吸引到不少国外的制药大厂青睐,包括于岛国藤泽、瑞仕罗氏等。

可在92年,这个厂效益一般。

不受资本市场青睐,融资困难,一度发行过不少浮动利率的融资债券。

江浩的目标,就是这些债券。

在他的记忆中,天南制药三厂,曾经发行近1000万的浮动利率债券,这些债券,一大半都是向社会个人发行。

【肥水不流外人田】

拥有1000多人制药厂职工,毫无悬念的担任“自愿”认购的主力军。

这批债券,面值1元,由于制药厂效益差,兑换利息都成问题,被职工们嘲讽拿来擦屁股都嫌硬。

然而,三个月后,改制敲定后,这批债券水涨船高,明年上市后,又恰逢低迷的股市走出一波大牛,更是一飞冲天,翻了十几倍。

这么一个机会,不能错过!

江浩心中暗暗发誓。

二舅家离江浩家很近,拐过三条街,沿着滨江大道一直走,十分钟就到了。

上楼,敲门。

哒哒哒~~

“谁呀~”

一个怯怯的童音,从屋内传来。

“我,你浩哥哥。”

嘎吱~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萝莉,打开房门,弯着月牙儿,萌萌哒看着江浩,奶声奶气的道:“浩哥哥好。”

“小玉乖,哥哥送你的。”

江浩进门,上来一个摸头杀,顺便抽出一根老式的抽丝圆盘棒棒糖,剥掉包装纸,塞到她嘴边。

“谢谢浩哥哥。”

小玉儿很萌,舔了舔棒棒糖,像小猫喝水似的,很快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小浩来了。”

“来的正好,我们正在洗菜,待会一起吃饭。”

憨厚的二舅和老实的二舅妈,从厨房探头,热情的招呼道。

“好啊!”

江浩也不客气,端了一张凳子,坐在四仙桌旁,左看看,右看看,突兀问道:“小玉,你哥哥去哪了?”

“说是去同学家修电脑。”

“你哥真·牛逼!”

江浩竖起大拇指,心中却默默补上一句:“逼王就是逼王,不是在装逼,就是在装逼的路上……”


“被打了?具体什么情况?”

江浩双眼微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张骁蛟也愣住了。

孙晓燕刚刚起身,听到“被打”二字,职业性的敏锐感让她不禁又坐下来。

“嗯……嗯,我知道了,这事我亲自跑一趟吧!”

江浩冷着脸挂断电话,张骁蛟就迫不及待问道:“老江,出了啥事?缺人手跟我说一声。”

江浩收起大哥大,将电话的内容简要的跟两人叙述一遍。

前两天,他打电话给工厂,让人去新沙县收购些冰糖甜橙,或许是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两个职员被一群本地人给打的头破血流,车也被砸了,连轮胎都被戳破了。

“几个破橘子,又不值什么钱,他们有病吧?”张骁蛟破口大骂。

“不对!”

孙晓燕沉吟片刻,语气凝重道:“我听我们同事提过,他曾经报道过一起菜市场的欺行霸市,对方就是垄断蔬菜的进出价,达到非法牟利的目的,我猜……你们的收购人员,可能触及对方的利益,才会惹来疯狂报复!”

不得不说,孙晓燕的记者嗅觉很灵敏,很快捕捉到真相气息。

“那怎么办?”

张骁蛟看向江浩,等他拿主意。

江浩冷笑一声,嘴角泛起一抹嘲讽,“打我的人,就是抽我的脸,还想让我知难而退,做梦!”

说完,江浩霍然起身,跨上背包,脸色冷峻道:“张骁蛟,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

“靠,老江,我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你居然问我去不去?”张骁蛟拍案而起,兴奋的满头自来卷都变刺猬状。

“我也去。”

孙晓燕突兀的声音响起。

“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江浩摇摇头。

“拜托,记者可不分男女,而且我可以跟台里申请一个摄像师,方便记录违法犯罪。”孙晓燕骄傲的扬起下巴,浑身充满斗志。

“摄影师?”

江浩微微一怔。

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这提议不错啊!

“好吧,我送你回台里。”江浩爽快点头。

三人回到电视台,十分钟后,孙晓燕兴冲冲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个大包气喘吁吁跟在身后。

一行人上车,江浩狂踩油门,风驰电掣赶往目的地:

新沙县,红花乡,白水村

一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这句话,是以江浩这个穿越者的眼光来说的,若是按当地人的说法,就是穷乡僻壤。

真·穷的叮当响。

大山环绕,交通不便,进趟县城都得走上大半天,仅有的一条石子路,还坑坑洼洼的,一到下雨天就变沼泽泥海。

苦不堪言。

幸亏当天没下雨,江浩驱车勉强通行,路上又花钱招了一个向导,中午饭点的时候,总算进了红花乡。

一辆黑色霸气的虎头奔,突然闯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瞬间吸引村民们的好奇目光。

一行人下车,立马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这村子,也太穷了吧?”

孙晓燕一下车,就倒吸一口凉气。

清一色的泥墙黑瓦,有些房顶还铺着稻杆,有些房子甚至都歪了,但下面的农民,穿着破烂补丁的衣裳,一脸坦然、好奇的看着江浩等人。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村支书现身了。

老支书头发半白,面容沧桑,穿着数处补丁的旧衣裳,脚踏一双黑胶鞋,大踏步走来,见到江浩等人的打扮,先是一愣,再瞅瞅旁边霸气的虎头奔,立马变得拘谨,先在衣裳上搓了搓手,满脸讨好笑容的问候道:

“你们好,我是这个村的村支书黄建设,请问各位大老板,有何贵干?”

“这位才是大老板。”张骁蛟咳咳两声,指着江浩,一脸肃容道:“我们的职员在你们村被打了,我们是来慰问员工,顺便调查情况的!”

村支书脸色大变,连忙摆手撇清:“不关我们的事,打人的不是我们本地人。”

“嗯?”

江浩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我们的员工在哪?”江浩冷声道。

“我带你们过去,就在村卫生所。”

村支书立即在前带路。

白水村巴掌大,村支书七拐八拐,顺着一条小泥路就领着众人到了村卫生所,屁股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说是卫生所,有点抬举它。

两间简单的小瓦房,把两侧的墙壁刷白,破烂的玻璃窗上还贴着纸条,幸亏的夏天,若是寒冬腊月,只怕病人还没康复,就给活生生冻死了。

“人就在里面。”村支书满脸赔笑。

江浩冷峻着脸,踏入破败的房间,抬眼就看到,两个头绑渗血绷带,面色蜡黄的员工,正虚弱的躺在床上。

“小江……厂长,你怎么来了?”

两个员工见江浩进屋,强撑虚弱的身子,试图站起来,却被江浩安抚下来。

“先躺下,我代表公司来慰问,让你们受委屈了。”江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示意张骁蛟将临时买的水果篮放在柜子上。

“报告厂长,我们不委屈,我们也不怕,就是给公司丢脸了。”

“是啊,太气人了。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砸,太欺负人了。”

两人气的满脸通红,伤口都差点崩裂。

“不要激动,慢慢说。”

江浩温言安慰,眼神却有些冷。

“是这样的……”那位年长的采购员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绪,说道:“我们这两天,来新沙县采购冰糖甜橙,第一天逛了逛县水果蔬菜市场,后来听说白水村的甜橙正宗,于是就直接来到这,刚收半车甜橙,就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砸,一边砸一边还骂,骂的可难听了……”

江浩越听,眼神越冷。

“最后,为首的家伙,还很嚣张的说,没有他点头,半个橙子都别想运出去。”采购员忿忿道。

“好大的口气!”江浩冷笑道。

“小江厂长,咱们还收购吗?”采购员小心翼翼地问。

想让我知难而退?

做梦!

江浩撇撇嘴,冷笑道:

“收,继续收!”

“必须收!”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的牛鬼蛇神?”

江浩冷峻着脸,眼眸寒芒泛起。


“给你半个月时间……”

“要是不还钱,就拍卖你的房子。”

“让你们全家睡大街!”

穿着笔挺西装的银行男职员,撂下几句冷冰冰的话,摔门离去。

……

无情的话,如一柄冰冷的利剑,刺入站在门口的张翠萍体内。

她再也支撑不住,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啪嗒一声,瘫软在地上。

原本操劳过度而微白的头发。

一息之间,几乎全白了。

就在此时。

嘎吱~~

身后传来房门推开的声音。

张翠萍连忙收拾心中的悲痛,偷偷胡乱擦两把眼泪,起身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儿子,把你吵醒了吧?”

“饿了吧?妈就去给你做饭。”

江浩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眼前似曾相识而又陌生的一幕,身子瞬间一僵。

帅气的脸庞,变得迷茫起来。

我这是在哪?

我不是出车祸了吗?

怎么会在这?

到底我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突然,一股庞大杂乱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剧烈刺痛后,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自己……

居然重生了。

看着墙壁上挂的日历,江浩苦笑一声,自己居然重生回到了人生最无助、最黑暗、最悲催的时期。

1992年5月18号。

这一天,江家破产了。

耿直的老爹江建国,误信他人,盲目扩大汽水厂生产,不仅被皮包公司假破产坑害无法及时收回货款,也积压了大批库存。

消息一出,债主供应商闻风而动。

几乎挤破江家大门。

而17岁的自己,也从江州市一个小汽水厂的富二代,变成了众人指指点点的“负二代”。

1992年的近百万欠款……

如巨石般,压的江家喘不过气来。

追债的,

堵门的,

泼红油的,

讨要工资的,

连受过自家恩惠的小舅,也化身白眼狼,跟着一群激愤的员工和供应商,冲到家里来打砸闹事……

糟糕!

江浩脑海轰一声炸开,脸色惨白,身子僵滞。

他想起来了,半个月后,正是那个白眼狼小舅带头闹事,激的耿直老爸下不了台,一怒之下……

爬上5层高的职工楼。

一跃而下……

死了!

无论江浩站在身后深情悲戚的呼喊,江建国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那幅画面,烙印在脑海中。

如噩梦般陪伴他无数个岁月。

该死!

该死!

该死!

江浩气的几乎咬碎牙齿,拳头死死攥的指甲都刺入掌心中,没有感受到丝毫疼痛,只有浓浓的危机感和求生欲。

不行!

我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上天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

悲剧,不能重演。

哪怕只有短短的半个月,我也要改写命运。

我要让老爸活下去。

我要让全家活下去。

我要让江家扬眉吐气,让那些曾经嘲笑、讽刺,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们,后悔一辈子。

江浩挺直腰板。

眼神渐渐明亮。

眼眸中的迷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妈,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放心吧,有我在,江家没有迈不过的槛。”

江浩快步上前,扶起张翠萍,细心的用手弹掉她膝盖的灰尘。

张翠萍擦干眼泪,愕然看着儿子,忽然觉得有些欣慰,感觉这个顽劣不懂事的孩子,忽然一夜长大了。

不知为什么。

一直忍住没哭的她,眼眶红了。

眼泪汪汪的掉下来。

“儿子,你也别太担心,明天我去找找熟人,问问区里的意思,看能不能让咱们幸福汽水厂破产。”

哭了一阵,张翠萍终于收拾心情,红着眼圈,转身进了厨房。

一阵锅盆瓢碗的声音后。

喷香的气味从厨房传来。

江浩没有心情吃饭,目光落在对面墙壁的日历上。

眼中满是危机感。

他很清楚。

九十年代企业想破产,比升官还难。

否则,江父也不会被逼的跳楼了。

不行。

江家想活,得自救。

“可惜,这一百万的欠款,太重了。”

江浩眯着眼,目光深邃。

心中有些压抑。

1992年,江州市职工的月平均工资,不过区区200块。那个时期,“万元户”,在小区内勉强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百万?

呵呵……

而且,就算是要搞钱。

也要启动资金吧?

总不能让他空手套白狼去骗吧?

正当江浩皱眉琢磨时。

“叮咚~叮咚~”

门铃突兀响了。

张翠萍从厨房探着脑袋,眼神微微惊慌。

江浩很淡定。

主动去开门。

“姐,是我。”

声音粗犷,却很亲切。

来人是江浩二舅,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忠厚汉子。

江家发达时,两个舅舅也得了一些好处,先是从农村来到城市,又当上了工人,还在江父的周旋下,换了城市户口。

不同于小舅那个白眼狼。

二舅身材高大,为人却憨厚淳朴。

“姐夫的事,我听说了。”

“这是刚从银行取的钱,有点少,我又找朋友借了一点,凑了一万块,你先拿去周转下。”

二舅拎着手中的黑塑料袋,放到茶几上,憨厚的笑了笑。

“那怎么行?”张翠萍连忙摆手推辞,一脸坚决,“你跟弟妹也不宽裕,这钱我不能收。”

二舅豪气的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姐夫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

“二舅,等我赚钱了,就送你一套三室一厅,让舅妈天天给你端洗脚水。”江浩看到这一幕,忽然心情好了一些,笑嘻嘻打趣道。

“三室一厅我不指望,有个两室一厅,你舅妈和你小表妹,估计会美得冒鼻涕泡。”二舅憨厚的挠挠头。

上辈子,二舅一家,挤在破旧不堪的职工楼内,鸽子房,不仅小,还时不时漏水,活的很憋屈,直到小表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职工楼拆迁才有所改观。

一阵推辞后。

二舅还是执意留下钱,安慰了张翠萍几句,走了。

张翠萍红着眼圈,将钱塞进了客厅茶几下的柜子里,转身又进了厨房。

“很好!”

“启动资金,有了。”

江浩站在客厅中,望着装钱的柜子,眼眸微微明亮,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很快,笑容就微微僵住。

“不过,区区1万块……”

“要在半个月,赚到100万?”

“堪称地狱模式!”

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上一世,自己年少无知,无法阻止悲剧上演,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此次重回17岁,没有金手指,也没有时间了。

唯有一双稚嫩的肩膀。

负重前行。

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

翌日,清晨

张翠萍推开江浩的卧室,没有找到儿子,只有一张撕下的作业纸压在书桌的台灯下。

“妈,我去搞钱了。”

“半个月后,等我回来。”


“来,让一让。”

三位警察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女警官。

身材高挑,英姿飒爽。

往那一站,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美中不足的是,女警官精致的脸庞很冷。

冷若冰霜。

别说吃瓜群众,就是随行的两位年长男警官,也低眉顺眼。

他们清楚,这位白冰冰警官,不仅是分局的一枝花,而且学历也很高。

更离谱的是,连局长对她也客客气气,至于为什么?众人心如明镜。

“谁报的警?”白冰冰寒着脸,冷声道。

“我,是我。”

江进财迫不及待的举起手,“警官,我这侄子涉嫌用假钞,我大义灭亲,我举报他。”

说完,江进财还扫了一眼面如死灰江父,脸上的得意愈发浓郁。

“这些,都是你的?”

白冰冰捡起一叠钞票,先检查一番,随后美眸微皱,目光锐利地瞪着江浩。

江浩没有紧张,掏出银行的取款单据,边展示边耐心解释。

白冰冰听完,皱着的秀眉渐渐舒展,可她作风谨慎,想了想,又招呼一位男警官去打电话给银行求证。

几十万的巨款,谁也不放心。

很快,男警官返回,银行确认了江浩取款的经历。

所有人简直懵逼到炸了。

江父江母也目瞪口呆,吃惊的看着自家儿子,感觉在做梦。

一个高中生

出去十几天

就赚了几十万?

全场吃瓜群众差点当场滑跪。

“不可能,这钱肯定有问题。”江进财不甘心,指着江浩气急败坏道:“我们一年都赚不到一万块,他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赚几十万,这肯定是黑钱,不是诈骗就是偷的。”

众人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江浩。

“说吧,这钱怎么来的?”白冰冰目光冰冷的凝视江浩,右手下意识摸向配枪。

“炒股。”

江浩一脸平静,摸出一张股票交易单据,递给诧异的白冰冰。

随后,江浩将中海的经历简单诉说,聪明如他,自然没有透露股票认购证的事情。

听到江浩用一万块,赚了上百万,所有人沸腾了。

“一万块,能赚上百万?”

“没见识吧!这就是炒股的魅力。”

“我看新闻,好多人发大财了。”

“咱们这条街的黄老板,前一阵不是跑去中海炒股吗?听说发大财了,买了一个大哥大,走路都横着走……”

……

股票市场的火爆,也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州,在场的吃瓜群众,不乏听说最近股市的造富神话。

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不可能,他一个高中生,哪懂炒股?”江进财不甘心,从白冰冰手中抢过那张股票交易单据,咆哮道:“假的,说不定是他捡的,我认识那黄老板,让他来,肯定能戳穿他这骗局。”

白冰冰柳眉倒竖。

本想怒斥,可考虑到涉案金额巨大,慎重起见,还是强压怒火,让同事去传唤那个黄老板。

江浩没有反对,饶有兴趣的看着江进财,像看小丑一样。

跳!

接着跳!

十分钟后。

“谁找我啊?”

“知不知道,老子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哪有闲工夫陪你们扯蛋。”

伴随着一道嚣张的声音,一个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左手拿着大哥大,右手夹着老板包的中年胖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江进财一听,先前的郁闷荡然无存,又神气起来。

哈哈,正主来了。

看我怎么戳穿你!

黄老板,是小有名气的老股民,想必能看穿江浩这小把戏。

江进财开始幻想,待会戳穿江浩的假话,江家颜面扫地,江浩磕头认错的画面,忍不住嘴都笑歪了。

擦干嘴角的口水,江进财屁颠屁颠地往门口迎去。

结果……

那肥头大耳的黄老板一进门,小眼神滴溜一转,目光突然停顿在一处,顿时一脸惊喜,无视主动伸手的江进财,一边走一边喊道:

“小股神,总算找到你了。”

说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推开碍眼的江进财,握住江浩的手,一脸谄笑。

众人一阵发懵。

江浩囧:“你是谁?”

“是我啊,小黄,当时您下单时,我就站在后面。”黄老板笑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是吗?”江浩摸下巴努力回忆。

“可不,当时您力排众议,孤注一掷的画面,现在还在我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尤其是那一句,人生能有几回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更是荡气回肠……”

“我就是受您的启发,心一横,全仓压上,可惜我没您的豪迈气概,虽然没有配资,可也小赚了十几万……”

一提到当初的决定,黄老板就眉飞色舞。

“原来如此……那现在清仓了吗?”江浩微笑问道。

“清了,当然清了。”黄老板面色严肃、庄重的看着江浩,那表情就像小学生遇到了校长。

“我出门就听到您的铁口神断,哪敢不清仓。当时还有很多人笑我老黄傻,结果那些人跌的爹妈都不认识了,这都是托您的福啊!”黄老板满脸谄笑道。

江浩恍然点头。

此时,客厅气氛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偏偏,慢一拍的江进财还没搞清楚状况,满脸堆笑的凑上去,“黄老板,有个事情想请您……”

谁知道,先前一脸谄笑的黄老板,突然挺直腰板,一副大老板的嚣张气派,斜睨着江进财,“你谁啊?没看到我跟小股神说话吗?”

江进财一阵发懵,下意识道:“我是江进财,这是我侄子,他不是股神,他就是个骗子,居然撒谎说炒股赚了几十万……”

“放屁!”

黄老板唾沫星子喷了江进财一脸。

手指头狠狠戳着江进财。

“若没有江老师指点,我黄卫国能赚十几万吗?能全身而退吗?这样的高人,能是骗子吗?要不是看在你是江老师亲戚的份上,我一脚把你从三楼踹下去。”

说完,黄老板就走到白冰冰面前,满身正气说道:“警察同志,我可以作证,这一位不是骗子,而是高手,真正的炒股高手。”

这话一出。

真相大白。

白冰冰杏眼一竖,冰冷的眼神恨恨刮了江进财一眼,三言两语就结案,带着人撤退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江进财,呆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臊得慌。

偏偏左邻右舍堵住门口,一副看戏的样子,让他火冒三丈,“看什么看,不就运气好,赚了两个臭……”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

江进财捂着通红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浩。

所有人都惊呆了。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谁也没料到,平日和气懂事的江浩,居然敢抽自己舅舅。

连江父江母都瞪大眼睛。

江进财面色发红,气的说话都哆嗦。

“你……”

“你什么你……”

江浩强势打断,冷笑一声。

“刚刚的打赌,你输了。”

“这巴掌,是你欠我的。”

“拿上钱,给我滚蛋。”

“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一刀两断。”

重活一次,他再不会重蹈覆辙,让这个奇葩亲戚继续祸害江家。

他不要活的憋屈。

他要肆意挥洒。

他要让人生不再遗憾。

然而,江浩肆意张狂的话,刺激的王进财眼珠充血,脑袋都快气炸了。

想报复。

可周围人的冷笑,让他羞愧难当,只能恨恨的跺一下脚,捡起5叠钞票,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灰溜溜的夺门而逃。

很好!

完美的将这个毒瘤,从江家踢出去了。

接下来,该大展拳脚了。

江浩嘴角忍不住上扬。

“来,大家拿着欠条。”

“不着急,排好队,钱管够。”

喜气洋洋的人们,自觉的排好队,望着客厅那个帅气阳光的小伙子,羡慕的眼珠都红了。

“乖乖,这么年轻就赚上百万?”

“老江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我管他叫爹。”

先前一直默默坐在角落,汽水厂的老会计,鲁万安也坐不住了,颤巍巍站起来,老泪纵横道:

“我们汽水厂……有救了!”


第二天

与曹世贵如约完成交易,手握600万存款的江浩,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心急如焚的他,牵挂老家父母的状况,飞奔火车站,买了一张最快的票,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嘎吱~

伴随着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一辆出租车停在江州幸福汽水厂门口。

风尘仆仆的江浩,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拖着一个装钱的蛇皮袋,迫不及待往职工楼跑。

“嘿,小王八蛋,你总算回来了。”戴着老花镜的侯大爷,从传达室走出来,惊喜的看着江浩。

“侯大爷,我家没啥吧?”

“赶紧回去,你小舅又上去闹了,催着你爸卖房子还债。”

“这狗日的……”江浩咬牙暗骂一句,撒开腿,噔噔噔往三楼跑。

此时

江家正闹的乌烟瘴气。

张翠萍坐在沙发上,用手顺着江建国的后背,看江父那难看的脸色,显然是被气的够呛。

客厅里站满了人。

为首一个长着鞋拔子脸的中年人,正是江浩小舅,江进财正叉着腰,冲着江父乱碰唾沫。

“姐夫,我对天发誓,那5000块钱,说好了是借给你的,那是我们一家子的血汗钱,我不管你家有什么困难,我那钱必须还,实在不行你就买房吧?”

“对,还钱。”

“还钱。”

几个被小舅唆使过来闹事者,也躲在后面,纷纷起哄。

江爸已经气的脸色发白。

嘴唇哆嗦,没力气说话了。

江妈怒视道:“小弟,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吧,当初是你见汽水厂生意好,死皮赖脸的要入股。而且这些年,你姐夫帮了你们一家子多少次,你要搞户口,是你姐夫拉着老脸求爷爷告奶奶跑断了腿才帮你办下来,结果你就送了两斤橘子,你媳妇的工作也是我们安排的吧?姐顾着情份,前前后后帮了你这么多次,你没有感恩,现在居然跑过来落井下石,你良心让狗吃了……”

太厚颜无耻了!

周围左邻右舍听了,也是齐齐摇头,一脸鄙视,显然大家对小舅一家人的厚颜无耻,那是早有耳闻。

江进财蛮横一挥手:“别扯那么多,一句话,还钱。要么卖房子还钱,要么我报警,你看着办吧?”

“你放心……就是砸锅卖铁,你这钱我们也会还,就算我死了,我儿子也会还你……咳咳……”耿直的江父哪受得了这份侮辱,气的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你儿子?”

江进财嗤笑一声:“你儿子都卷钱跑路了,估计将老二那一万块都花光了,现在还不知道睡在哪个桥洞吧?”

“姐夫,不是我说你,我要是有这种混账儿子,早把他腿打断了,免得祸害家里……”江进财趾高气昂道。

两家是亲戚。

难免会对比。

当初江浩家不仅有钱,儿子的成绩在学校也是名列前茅,这让他很没面子。

现在风水轮流转。

看着曾经让他仰望的姐夫一家落难,江进财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爽歪了!

就在此时……

“谁说要打断我的腿啊?”

江浩慢悠悠从人群中挤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江进财。

“小浩,你回来了,没事吧?”张翠萍欣喜的抱着江浩,左看右看,确认儿子没病没伤,当即眼泪就下来了。

江父也虚弱的睁开眼,打量江浩一眼,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妈,你先扶爸去歇着,这里交给我。”

江浩说完,转身冷冷的看着小舅。

江进财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脸冷笑。

江进财:兔崽子,看你往哪躲?

江浩:傻逼玩意!

沉默了两秒。

江进财阴阳怪气道:“哎呦,大侄子舍得回来了,这么快就将钱花光了,瞧瞧,这胡茬比头发还长,全身脏兮兮的,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吧?”

的确。

江浩这两天哪有心情刮胡子,又在蒸笼般的绿皮火车内坐了一天多,全身臭烘烘的,看上去极其狼狈。

众人一看,也是唏嘘不已。

江浩冷笑,也不反驳。

江进财见状,笑的更开心了,“大侄子,你爸可说了,这5000块的债,由你还,你们两父子都在场,大家做个见证,可别赖账?”

“我们江家男人说的话,能当金使,可没你这么厚颜无耻。”江浩撇撇嘴,一脸讥讽,“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的求着入股,现在却改口还钱?”

“想还钱?可以!”

“只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抽自己一巴掌,说自己嘴贱,一时糊涂说错了,这钱……我现在就还你。”江浩斜睨对方,目光充满了高傲和不屑。

这番话,铿锵有力。

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势和自信。

让江进财顿时愣住了。

嘿,这小王八蛋。

长本事了?

居然敢扇老子耳光?

不对,肯定是虚张声势,想赖账。

江进财眼珠滴溜一转,冷笑道:“想打你舅的脸?行,只要你现在还钱,别说打脸,舅给你端茶认错都行。”

他就赌江浩一家没钱,想一想待会他们拿不出钱,那种窘迫……

还挺期待的。

谁知……

啪嗒!

一只鼓囊囊的蛇皮袋,抛在客厅中间的茶几上。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江浩扯开扎口,哗啦啦倒出一叠叠花票子。

“卧槽,这么多钱!”

所有人愣住了。

气氛几乎凝固。

望着茶几上一叠叠用橡皮筋扎的整整齐齐的钞票,所有人都张大嘴巴。

江进财更是一脸懵逼。

眼珠子都暴凸出来。

不可能啊?

这小兔崽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假的?

对,一定是假的。

江进财自认找到真相,冷笑着捡起一叠钞票,装模作样检查一下,当即面露嘲讽的看着江浩。

“行啊,你小子胆儿肥了。”

“出去混了几天,居然敢用假钞来糊弄人?”

“这钞票崭新的,不会是刚印出来的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抓你去监狱蹲个八年十年的?”

张翠萍一听慌了,惊恐的看着江浩。江父的脸色很难看。

“没文化就是没文化。”江浩不屑的摇摇头,“混了这么多年,连真钞假钞都分不清?”

“你……”江进财气的差点吐血。

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没文化,千方百计的进城就是想摆脱心中的自卑,顿时暴跳如雷,让人去打电话报警。

嘟嘟嘟~~

不一会,楼下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

“臭小子,你完了!”

江进财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浩,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


篮球场上。

职工们见到一箱子的真金白银,眼中的担忧彻底消失,在张骁蛟蹩脚的粤普白话的组织下,乖乖的排好队,逐个上前交易。

“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去搞了一套行头。”

江浩一边登记,一边悄悄对张骁蛟道。

“哈哈,现在知道我的优点了吧!”张骁蛟一脸得瑟,挤眉弄眼道:“我一出门,就去旁边的成衣店买了一套西服,怎么样,像不像电视机里面的豪门管家?”

“今年的奥斯卡最佳配角,就是你了。”江浩轻笑道。心中庆幸还好带了张骁蛟这厮,演了一个港商投资的剧情,唬住尹少杰这帮地头蛇,否则还没开口,就被他们搅和了。

至于那一百万,江浩来之前就去银行取了一箱子钱放在后备箱,以防备用。

就在江浩两人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时,尹少杰三人满脸阴沉的往回走,恰巧,迎面遇到保卫科科长展虎。

“少杰,你不是在收债券吗?这么快就收完了?”展虎纳闷的迎上前。

保卫科归尹副总管辖。

展虎是尹副总的心腹,早就打好招呼,让他帮着照看。

“别提了,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港商,竟然跟老子抢债券,还把价钱抬高到1.5倍,我不敢擅作主张,正要去请示我大伯。”尹少杰恨恨道。

“港商?”

展虎眨眨眼,努力回忆,“今天只有市长过来调研,没听说什么港商来?你是不是听错了?”

尹少杰双目一眯:“你确定?”

“确定啊?”展虎点头。

“可那年轻人开着一辆虎头奔,总不是假的吧?还有一个大胡子管家?”

“啊,你说那虎头奔啊?”展虎一拍额头,恍然道:“那个年轻人我不认识,但是那个大胡子我认识,那是咱们一个职工的外甥,刚才我还听值班的议论,说张大山那厮走了狗屎运……”

话没说完,展虎浑身一个激灵。

几人异口同声道:

“靠,被骗了!”

尹少杰满脸狰狞,咬牙切齿道:“老子年年打雁,今天居然被两个小崽子啄瞎了眼。”

“走,跟我去扒了他们皮。”

尹少杰阴恻恻笑道,脑海中浮现江浩两人被他拆穿后惊恐万分,跪地求饶的画面。

四人攥紧拳头,怒气冲冲转身朝江浩奔来。

篮球场上,正在发钱的张骁蛟眼尖,瞅见远处气势汹汹的尹少杰等人,心中一沉,轻轻撞了一下江浩,低声道:“老江,那几个混子又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慌什么!”

江浩看了一眼箱子里仅存的十几万块钱,气定神闲道:“咱们已经买了八十万债券了,该撤了,见机行事吧!”

“行,你做主。”张骁蛟乐呵呵道。

说话间,尹少杰四人踏入篮球场,粗暴的推开排队众人,嚣张站到江浩面前,冷笑道:

“行啊小子,装的有鼻子有眼的。”

“装,继续装!”

身后两个混混,也杀气腾腾,推开排队职工,满面凶光。保卫科长展虎更是冷眼扫过众人,寒声道:

“看什么看!”

“这几个人都是骗子,都散了吧!”

这话一出,现场直接炸锅了。

“骗子?”

“不是说港商吗?”

“只要给钱痛快,管他是不是骗子。”

有人一脸愕然,有人满脸难以置信,也有人不以为然。

江浩慢条斯理的收起债券,将其锁入手提箱内,这才施施然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尹少杰。

“你说我是骗子?”

“我骗什么了?”

尹少杰冷哼一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还给我装蒜?”

“你们两个,居然敢冒充港商?”

“这就是诈骗!”

“知道诈骗罪的下场吗?我旁边这位,就是保卫科科长,现在就要送你去派出所,让你去监狱好好反省反省!”

江浩斜视一眼气势汹汹的展虎,不慌不忙道:“谁说我诈骗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诈骗了?”

“放屁,这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还让张大山的外甥假扮管家,难道我们耳朵都聋了吗?”尹少杰冷笑道。

“哦……我想你们是误会了。”

江浩摊开手,一脸戏谑道:“我朋友喜欢看港片,觉得说港话有气势、有排面,这有错吗?”

“况且,我们从头至尾都没说我们是从港岛来的,是你们自作聪明误会了,而且真金白银的买卖债券,就算去了派出所,我们也不怕。”

张骁蛟也补刀:“我哥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老板,天地可鉴,去了派出所也挑不出刺。”

这话一出,所有人傻眼了。

慢着……好好回忆一下。

似乎,这大胡子从头到尾都没说他们是港岛来的,敢情……大家都被他一嘴蹩脚的粤普白话给耍的天天早起。

“好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江浩使了一个眼色,跟张骁蛟抱着手提箱作势就走。

尹少杰见状,这两人想跑,愈发笃定两人心虚,顿时拦住两人,冷笑连连道:“甭管你们怎么狡辩,先跟我们去了派出所,把问题说清楚吧!”

说话间,展虎招来两个保安,气势汹汹的将江浩两人围住。

站在外圈的张大山,见外甥一身凶险,再也不顾江浩的警告,心一横,正欲冲上来救人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一惊,回首望去。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眼神精明的青年,在制药厂几位领导的簇拥下,大踏步走过来。

来人正是包守业的秘书,临时受老板的嘱托,又返回制药厂取一份调研资料,听到这边的喧闹声,于是过来看看。

“尹副……”

尹少杰转身一看,顿时扫到人群中自家大伯正朝自己使眼色,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闭嘴,将到嘴的话又咽下去。

“你们闹哄哄的,这是在干嘛?”

“李秘书问你话呢?”

尹副总站在李秘书背后,拼命朝外甥使眼色,试图让他机灵点。

尹少杰脸色大变,大伯曾交代,购买债券的事要低调点,自己嫌麻烦,仗着有保卫科撑腰,才自作聪明约在篮球场,没想到,却被众人逮个正着。

“我们抓到一个假冒港商的骗子,正打算送去派出所……”尹少杰小心翼翼道。

听到这话,尹副总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叫保卫科抓人时,李秘书却走到江浩面前,毕恭毕敬道:

“小江厂长,您怎么来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江浩。

尹副总当即傻眼了。

展虎等人也一脸懵逼。

尹少杰更是直接石化了。

小……江厂长?

这是什么情况?


嘀嘀嘀~~

一阵鸣笛声,将闭目养神的包守业惊醒。

“领导,稍等片刻。”

秘书见包守业惊醒,干笑两声,“汽水厂门口的车,有点多。”

包守业抬眼一看,狭窄的门口,运输车进进出出。

让他眼前一亮的是。

车很多,却极其有序。

右边排队的是运送空汽水瓶的车,左边的则是装货出厂的车,井然有序。

包守业暗自点头。

“先做个登记。”侯大爷洪亮的声音从门卫室传来。

秘书愣了一下。

差点气笑了。

在他印象中,门卫室的保安都是眼观六路,见到悬挂00002的车牌,竟然让他们去做登记。

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秘书是个机灵鬼,回头一看,见包守业一脸欣赏的眼神,顿时乖乖下车,满腹牢骚的跑去做了登记。

秘书丢下笔,刚冷着脸往回走,就听到背后传来门卫的声音:“进院后,停到左边的区域,别乱停。”

秘书上车,抱怨道:“这汽水厂,规矩比市委还多。”

“令行禁止,治军严明,这是优秀企业的必备素质。”包守业狠狠瞪了秘书一眼,“当年汉文帝慰问细柳营,都尉尚且将其拒之门外,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秘书缩头,情知失言了。

下了车,包守业没急着进会议室,而是站在原地,四处打量。

厂区地面洁净微湿,似乎刚洒水。白色油漆刷地,将停车区划成一个个小格子。平日嚣张的运输车,也乖乖排成两队,停在货仓门口。

包守业越看越新奇,问门卫:“你们这个区域划分,是谁要求的?”

侯大爷骄傲道:“都是我们小江厂长安排的。”

“若是有人违反规定怎么办?”包守业饶有兴趣问。

“小江厂长说,就是他违反规定,也照罚不误,外来车辆若是不遵守,直接驱除。”侯大爷硬气道。

包守业笑道:“他这是从哪学来的花招?”

侯大爷敬佩道:“他一个高中生,谁会教他?当然是自学成才呗!”

“自学成才?”包守业嘴角勾起。

侯大爷见状不爽:“你还别不信!哪家的孩子,敢17岁就单枪匹马闯荡黄浦江,半个月就赚了上百万,不仅还了债,还盘活了咱们汽水厂,连老江厂长都退位让贤。现在这效益蒸蒸日上,不仅先前拖欠的工资发了,他还答应年底给我们发绩效奖。”

包守业故意激他:“他一个孩子说的话,你也信啊?”

“凭啥不信?”侯大爷不屑的瞪他一眼,朝对面一努嘴,“看到没?一百万的虎头奔?你们市委有吗?”

包守业嘴角抽搐……

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二把手。

竟然被门卫鄙视了。

不过,他不怒反喜。

成功的企业,往往都有一位优秀的舵手。能让门卫都倍加称赞,他对这个“小江厂长”越来越好奇。

在他看来,一肚子坏水的朱文斌,跟小江厂长一比,提鞋都不配。

旁边的秘书却吓的满头冷汗,正欲严辞呵斥,就见门卫挺直佝偻的腰板,敬礼道:“小江厂长,有市政府的客人来访。”

“您是……”江浩骑着自行车,一脚踩地,停在包守业旁边,狐疑问道。

包守业温和笑道:“我是包守业,今天来你们厂,目的是调研。”

“原来是包市长,快请进。”

江浩经营企业,自然听过执掌本地经济的父母官,欲领着一行人上楼。

包守业却摆手:“不急,小江厂长,能不能领我参观一下你们工厂?”

“当然,包市长视察,那是我们的荣幸。”江浩微微一笑,先停好自行车,就领着一行人,进了车间。

“幸福汽水厂,成立5年了。”

“左边小房间,是原浆配制区。”

“进门口,是回收瓶清洗区。”

“这是消毒工序。”

“中间这三条自动生产线,是灌装车间,也是汽水厂的心脏……”

包守业边看边微微点头,见到车间工人严谨的工作态度,更是面露微笑,与在江州汽水厂的面无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小江厂长,你们这个看板上是生产计划吗?”包守业突然驻足,指着墙壁上一块小黑板,好奇问道。

江浩笑道:“对,都是生产批次、订单完成日期。有了看板,工厂交货计划一目了然。”

这是后世烂大街的看板管理。

但对九十年代的企业来说,挺新鲜。

“这个好,员工都能掌握交期,就能避免某些懒人找借口。”包守业啧啧称赞。

随即,他话锋一转:“我看你们交期排的挺满的,现有的产线能满足吗?”

“压力很大。”江浩坦言。

包守业一挑眉毛:“那……我给你指一条路?”

“好啊,洗耳恭听。”江浩正色道。

“咱们市,也在试点推进国有企业改革,提高国有企业的经营效率,江州汽水厂正是试点之一,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包守业说完,颇为期待的看着江浩。

身为空降兵,包守业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稳步推进国企改革,既要适当降降温,避免激进式改革;又要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这两年改革,巡视组在各地查访发现,一些国企改革,问题颇为严重,某些国企经营者,利用手中权力和不对称信息,钻空子、低值评估、联手皮包公司蓄意制造“投资失误”、烂账欠账,成为让人头疼的蛀虫。

在包守业看来。

朱文斌,就是一只蛀虫。

一只花一块钱就想买十块钱烧饼的蛀虫。

只是苦于他一直没抓到对方的痛脚。

现场调研幸福汽水厂后,包守业对这位年轻人充满了期待。

这小年轻,有本事。

谈吐不俗,经营理念超前,关键是能带领众人共同富裕、让职工赞不绝口,这种人才是合格的经营者,才配的上国企改革的领航员。

将他引入江州汽水厂,必是一步妙棋,就算竞选失败,就当作引入一条激活死水的鲶鱼。

何况对方产能受限,应该不会拒绝自己抛过来的好意吧?

这位江州市的一把手,顿时得意的期待起来。

江浩淡然一笑。

风轻云淡的吐出三个字:

“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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