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妤裴宵的其他类型小说《折她艳骨姜妤裴宵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天晴晴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股强势的威压袭来,姜妤心跳快了几拍,默默往远处挪:“我不累的,早些、早些出发吧。”一只大掌霸道地搂住了她的细腰。姜妤被迫投入他怀里,被他冷冽的气息包裹。“一会儿就会累。”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青丝,沿着鬓发往下。厚重的喘息喷洒在姜妤的肌肤上,难以言喻的酥麻。他应是沐浴了,身上透着清新的香味。只穿着外袍,宽敞的衣领隐约露出壁垒般的胸肌,泛着温热的雾气。“洗了么?”他哑声问。姜妤忙摇头。“没关系。”裴宵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即绕上她的腰带,轻轻一扯,外裳松开,露出莹白的肌肤。禅房里霎时都是她身上好闻的木槿香。裴宵呼吸停滞了片刻。同一间禅房,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虽然裴宵已经让人搬走了香案和佛像,但当时被裴宵掌握,无法自控的感觉,从未消失。这让姜妤很...
《折她艳骨姜妤裴宵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那股强势的威压袭来,姜妤心跳快了几拍,默默往远处挪:“我不累的,早些、早些出发吧。”
一只大掌霸道地搂住了她的细腰。
姜妤被迫投入他怀里,被他冷冽的气息包裹。
“一会儿就会累。”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青丝,沿着鬓发往下。
厚重的喘息喷洒在姜妤的肌肤上,难以言喻的酥麻。
他应是沐浴了,身上透着清新的香味。
只穿着外袍,宽敞的衣领隐约露出壁垒般的胸肌,泛着温热的雾气。
“洗了么?”他哑声问。
姜妤忙摇头。
“没关系。”裴宵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即绕上她的腰带,轻轻一扯,外裳松开,露出莹白的肌肤。
禅房里霎时都是她身上好闻的木槿香。
裴宵呼吸停滞了片刻。
同一间禅房,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虽然裴宵已经让人搬走了香案和佛像,但当时被裴宵掌握,无法自控的感觉,从未消失。
这让姜妤很恐惧,微微避开了他的气息。
可裴宵坚信,身体不会说谎。
如果她的身体抗拒他,那就一定是她有秘密!
“妤儿刚刚不是答应我了么?”裴宵深深与她对视,想从她眼里找到一些答案。
但除了抗拒,裴宵什么也看不到。
他翻身过来,将她压在床榻上,含住了她的耳垂。
舌尖地逗弄着软肉,低沉的呼吸恶劣地钻进她的耳朵。
“不是已经和好了么?妤儿骗我吗?”
他尾音拉长,像往常一样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我没骗你!”姜妤脱口而出。
好不容易打消他的怀疑,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姜妤硬着头皮,双臂僵硬地攀上了裴宵的脖颈。
这些天来,她第一次主动。
终于乖了……
裴宵眉头稍解,低笑:“我知道妤儿良善,三次也定不是骗我的。”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侧往下,捉住了她的脚腕,猛地折过来。
他几乎整个身子压在姜妤身上,严丝合缝。
姜妤不得不往上挪动,与他保持距离。
“别动,现在还不是妤儿动的时候。”裴宵轻易把她拉了回来,生了薄茧的手抚过她的锁骨,触到了脖颈上的系带。
他眸色渐深。
“疼!”姜妤倒吸了口凉气。
十分不合时宜。
裴宵眉头微皱,这还没开始呢!
姜妤赶紧主动勾紧他的脖子,贴在他耳畔,为难道:“非我不愿,是那个伤口又裂开了。”
姜妤红着脸,长睫低垂,往腰腹处看了眼。
上一次,两个人争执太过激烈,她伤到了那处。
加之裴宵刚刚强势的动作,真的撕扯到了。
这个借口很完美!
姜妤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为自己庆幸不已。
裴宵的动作果真僵住了,狐疑望向她。
姜妤自然继续装可怜,咬着水润的粉唇,“是真的!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
软糯的话音,跟带着钩子似的。
当时裴宵那么粗暴,肯定是感觉到她受了伤的。
他裴宵刚说要冰释前嫌,总不能在这种境地下还强迫她吧?
裴宵喉头滚了滚,终究撑起了身子。
姜妤身上庞然大物离开,她暗自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裴宵又问:“你没上药吗?”
“又说浑话!”姜妤从他臂弯下钻出来,俏生生白了他一眼。
这是寺庙,哪有那种药?
她都生挨了好几天了。
“我五日前,就给你送药了,你不知道吗?”裴宵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上山,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也不知心飞哪去了。
姜妤翻了车,窘迫地清了清嗓子。
他眼中寒芒一闪,玉菩提绕在了宋磊脖颈上,一点点收紧。
房间中充斥着宋磊哽咽的声音和骨头碎裂声。
片刻,消失殆尽……
“帮他写,帮他画押!”裴宵拂袖而去。
千仞办完裴宵交代的事,两人一同赶回了京城。
此时,已至一更。
街上没几个行人,只有画舫还热闹依旧。
江边飘来男欢女爱的小曲儿,好一处温柔乡啊!
裴宵坐了小船上画舫,闯入了三层阁楼。
窗纸上,印着一男一女对望的侧影。
浮光跳动,双双对对更显得暧昧不明。
裴宵不明白,有什么事,需要在这种地方,深更半夜说?
此时房间里,孟言卿那句“担心你”说出口后,两个人都有些窘迫。
终不似少年时,年少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再提只会是笑话。
孟言卿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国公爷在姑苏对我颇多照顾,如今你在京中我若让你有个闪失,如何对得起国公爷?”
“王爷客气了。”姜妤在琢磨,要不要跟孟言卿坦白裴宵的事。
她一个人想斗裴宵太难了……
正此时,门打开了。
站在转角暗处的裴宵尚未来得及进门,老鸨先扭着腰进去,将一件新衣递给了姜妤,“姑娘快换上吧。”
老鸨有意讨好大主顾,殷勤道:“姑娘的夫君真是体贴,特地交代了用月光锦,还有木槿花绣纹,想必都是姑娘喜欢的吧?”
这是事实,可姜妤不好接受这种关怀,没伸手。
孟言卿执意把衣服递给了姜妤,“妤儿这衣服脏了,以后别穿了。”
孟言卿想了想,又补充道:“有我在,以后妤儿想出门不必再穿这种衣服。”
孟言卿言外之意,他有办法让姜妤不必伪装,也能避开裴宵的耳目。
可这话落在门外人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裴宵更不懂了,为什么两个人好好说着话还要换衣服呢?
裴宵正要上前,老鸨奉承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姑娘,这是我们沁芳苑特意送给两位的,此物能让肌肤更圆润饱满,定助两位今晚尽兴。”
“我就不打扰了!”老鸨暧昧地捂嘴笑了笑,退了出来。
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权贵夫妻们上她的画舫必然是想寻点新鲜的趣味。
老鸨自是无所不有,送了些闺房之物给他们。
可老鸨退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一个瓷瓶掉落在地,粉色药膏泛着旖旎的香气。
老鸨本打算去下个雅间送货的。
“你是谁?”老鸨扯起嗓子,但来人只是低低垂下眼眸,扫了她一眼。
强势的威压瞬间让她闭了嘴。
老鸨咽了咽口水,声音渐弱,“客、客官,此厢房被这对小夫妻一锭金子定了,要不奴家再给客官找一间?”
裴宵面如冰冻三尺,悠悠吐出一个字,“滚!”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老鸨一溜烟逃跑了。
淡淡的檀香气随风飘进屋子里,时断时续。
那种窒息感再度袭来,姜妤猛地站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裴宵来了!
他还是来了!
裴宵已经站在了门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让整个屋子显得更为逼仄。
姜妤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他意欲何为。
裴宵走了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妤儿好雅兴,来画舫怎不叫上夫君一起?”
他眉目笑意如画,笑容却像照在冰湖面上阳光,骨子里泛着一丝寒意。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老鸨放在桌面上的东西。
姜妤默了两息,肃然道:“王爷今晚为什么会在画舫?”
若说青云寺是偶遇,那在画舫也是吗?
孟言卿从不沉溺酒色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帮她挡了裴宵的眼线?
孟言卿指尖微蜷,也沉默了。
果然有问题……
姜妤暗自思忖着。
孟言卿张了张嘴,迟疑片刻,“不瞒你说,我……担心你。”
因为上次在青云寺碰见姜妤,她跟见了鬼似的。
孟言卿怕她做什么傻事,就让人注意姜妤的动向。
直到今天,孟言卿经过裴府时,刚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虽故意乔装打扮了,但孟言卿还是认出来,就跟了上来。
他的话伴着江上湿润的清风送进姜妤耳中。
两人隔着油灯相望。
门,忽然打开了……
*
另一边,裴宵已经到了溪水村。
半旧的客栈里,裴宵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把玩着姜妤丢失的羊脂玉镯。
闲来无事,他提笔在镯子上画了只猫儿,又觉得不对味,抹干净,重新画了只白狐。
猫儿变小狐狸了,有趣!
漠然的脸上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我说裴大人,您别光顾着笑啊,今儿这事你得帮我解决了呀!”
宋磊猫着腰上前,搓了搓手指,“五百两如何?您裴大人一句话的事,这事就解决了!
也不知道那些贱民作甚,大爷我看上他家闺女,那是他的福气,还想让我蹲刑部大牢?贱骨头!”
裴宵淡淡扫了宋磊一眼,轻笑不语。
他料到姜妤让他回来找镯子别有用意。
但还真没想到姜妤会用宋磊这蠢货绊住他。
宋磊这个没脸没皮的,强占民女不成,打死了人家的亲爹,激怒了村民。
裴宵刚回到溪水村,宋磊这个泼皮的和那些苍蝇一样的村民,就把他围住让他主持公道。
溪水村的村民现在还在客栈外跪着,而宋磊更是缠着他没法脱身。
“娇猫儿有长进!”裴宵暗自嘀咕。
宋磊吓了一跳。
他、他哪里就娇了?
但他分明看到裴宵眼底能拧出水的宠溺。
这、这裴大人不会好男风吧?
宋磊背着人命官司,不得不低头,卖屁股都行。
宋磊侧跪在地上抱住了裴宵的大腿,抹了下眼角的泪花,“大人~,求大人救人家一命吧~”
声音拐了十八道弯。
千仞进来了,恰见这香艳的一幕,吓得七魂去了六魄,赶紧回避。
“回来。”裴宵一脚踹在了宋磊心窝处,掸去衣摆上的灰尘。
千仞这才站定在门口,支支吾吾道:“回、回大人,已经查出来了,跟夫人接触的的确是十三王爷!”
果然是他!
孟言卿以为他绊住了裴宵的眼线。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裴宵才是那个纵观全局的人。
裴宵故意放姜妤独自回去,就是想看看孟言卿会不会现身。
看来,姜妤最近态度敷衍,真与孟言卿有关吗?
裴宵指骨扣紧玉镯,其上墨迹晕开。
白皙无瑕的镯子生了诸多裂痕,一碰就碎。
房间里的气氛骤冷,依稀能听到骨节的响声。
千仞有些难为,但又不得不说,“十三王爷和夫人约在沁芳苑,两人包了三层阁楼,我等在暗处候命,大人您看要不要继续等……”
按照裴宵原本的计划,还需等两个人接触接触,看看孟言卿到底想干什么。
裴宵若现在就现身,必然打草惊蛇了。
但这个孟言卿和姜妤毕竟青梅竹马的,谁知道他把她带去烟花柳巷作甚?
她顶着绯红的俏脸,眼巴巴看他,好像做了错事的学生望着夫子,俏生生的。
“夫人过谦了,已经很好了。”裴宵避开了她的眼神,弯腰徐徐捡着地上的宣纸。
捡着捡着,脑袋里就浮现出两年前他教她练字的场景。
那时两人尚未圆房,还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
一日,她替他研墨,忽而红着脸道:“夫君的字真好看,我的字就入不得眼。”
正提笔作诗的裴宵狐疑看了她一眼。
若他查得没错,姜妤在姑苏大有名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会写不好字呢?
她这么说,意欲何为?
裴宵正暗自揣度她的心思,又听她支支吾吾道:“夫君……你能教我写字吗?”
“啊?”裴宵惊讶出声。
大家闺秀不就爱舞文弄墨的吗?
她怎么不会写字?
裴宵疑惑更深,但既然为人夫君,总得做出个夫君的样子。
“可以啊。”裴宵往书桌左侧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位置,倒想看看她做什么。
姜妤小步小步慢慢挪了过去。
裴宵第一次执着女人的手写字,绵柔无力的,简直一掐就断。
裴宵甚至试着用长指丈量了下她的细腕。
姜妤有点疼,盈满春水的杏眼仰望他,“夫君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
“我、我没有。”裴宵轻咳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我是在想写什么好?”
话音刚落,抽屉里掉出一本《阳春集》。
姜妤弯腰捡起,随手翻了一页,“就随缘吧。”
那一页堪堪就是《长命女.春日宴》
可裴宵看到那一页上分明有折痕。
真的是随缘吗?
小女子心思弯弯绕绕的,不知想做什么?
裴宵一边握她的手写诗,一边余光审视她。
四十五度角俯视下去,恰能见她长而浓密的睫羽低垂,泛着淡粉色的肌肤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明明也不热的,许是练字太专注了?
两人就这么练了一晚上,裴宵也没想通她想做什么。
姜妤也只全程盯着毛笔,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裴宵最后才想明白也许她真是喜欢他的字而已?
于是,小词的落款处,裴宵又特意握着她的手写下了“裴宵姜妤”的名字。
……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了,如今再想别有一番滋味。
裴宵嘴角不禁上扬。
白嫩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夫君想到什么喜事了?许久没见夫君笑得这般开心了。”
姜妤蹲在他面前,歪头看他。
“没什么,遇到一只猫儿逗趣而已。”裴宵回神,眼中已波澜无痕,不以为意掩了过去。
姜妤大概知道他口中的“猫儿”是什么了。
这些年,她都不过是只逗趣的猫儿罢了。
她心底有些涩然,眸色也暗淡了几分。
两人各自捡着地上纸张,静默无言。
屋子里只余下风吹窗户,吱呀呀的细碎响声。
安静得叫人窒息。
“夫人怎么抄这么多?”裴宵先打破了沉默。
他默数了下,姜妤今晚竟手抄了九十九张。
姜妤有些不想跟他说话,但戏是她起的头,总得演下去。
姜妤僵硬扯了扯唇角,“夫君近日心事重,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想着在这佛门圣地多祈愿祈愿,也许能帮夫君纾解心结呢。”
裴宵握着宣纸的手扣紧,指尖摩挲着上面未干的字迹。
原她费心费力,是为了祈他安康?
“妤儿……”
裴宵启唇,有些话到了嘴边,话锋一转,“此间麻烦已解,夫人不要操劳过度,我会更不安。”
裴宵望了眼她的脚,“你的脚还没好,我扶你回房休息吗?”
他句句妥帖细致,可自从来了寺庙里,姜妤总觉得雾里看花,越来越疏离。
不过,姜妤也看出来了,他还惦念着一丝过往,这是姜妤能够利用和掌控的。
“那我不打扰夫君了。”
姜妤垂下眸子,朝他颔首,一瘸一拐走了。
忽而,一抹粉色身影摇摇欲坠。
裴宵不由多想,跨步扶住了姜妤。
她娇软的身子偎进了他怀里,葱白的指尖抓住了裴宵的领口。
像携着花香的三月春风撞了满怀,再平静的湖泊,也照样波光粼粼。
裴宵退了半步。
“夫君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她满眼愧疚仰望他,又伸手去整理他凌乱的衣领。
可她似乎站不稳,重心几乎都压在裴宵身上,手指更是时不时触到他的皮肤。
“夫人!你腿脚不便,我送你回去吧。”裴宵去摁她的手。
可扑了个空,姜妤已经抽开手,站直了身子,“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姜妤未再看他,头也不回离开了。
裴宵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里有些毛躁。
这些日子,静心打坐,已初见成效。
怎的今晚又乱了好几次?
和女人待在一起时间久了,果真没好处。
裴宵收回目光,转身到书桌前,抄佛经去了。
屋外,电闪雷鸣,雨声淅淅沥沥。
房檐下灯笼忽明忽灭,雨却无停歇之势,扰人烦忧。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裴施主,不好了!夫人脚伤复发了!”
裴宵指尖一抖,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佛经。
“夫人腿伤,去找你们慧觉大师!”
找他做什么?
他能看病吗?
裴宵深吸了口气。
“可是……”小和尚摸了摸后脑勺,仍躬身立在门口,“师父也没法子,药膏用完了,夫人的脚肿得厉害。”
“怎么会?”前些日子,裴宵明明瞧着都快好了。
小和尚道:“夫人今日去半山腰采松枝,伤口不小心淹了水,有些溃烂。”
到底是毒蛇咬的,发作起来只怕性命堪忧。
怪不得她刚刚走路姿势怪异得很。
“夫人采松枝做什么?”
裴宵继续抄着佛经,提笔蘸墨的时候,手势不稳,不小心绊倒了砚台。
墨汁洒了一地,也溅在了裴宵手上。
他指尖碾磨着墨汁,若有所思。
外面的小和尚也附和道:“夫人说裴施主用的墨不顺手,特意去采了新鲜松枝,让师兄帮着重新做墨条呢。”
裴宵才想到今晚抄经,的确墨汁顺畅了很多。
前几日他不过胡诌的说砚台墨条不好用,姜妤竟然记在心里了?
她自己腿都没好。
又是抄词,又是做磨条……
折腾什么?
裴宵有些气恼,但也不知道气的是什么,匆匆往姜妤房里去了。
裴宵到的时候,姜妤正独自抱膝坐在床榻上,肩膀微微颤动。
寒夜里,残灯如豆,单薄的背影显得格外萧条。
裴宵又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掌了盏灯上前,才看清她脚腕比之前红肿得还要严重。
被蛇咬的伤口也有溃烂之相。
“深山危险,你一个姑娘家何苦到处乱跑?”裴宵盯着她的伤口,不禁蹙了起眉。
姜妤见他表情严厉,悻悻然把头埋进了膝盖。
裴宵掀开衣摆坐在了脚蹬上,声音放缓了些,“到底怎么弄的?”
姜妤避不开他严厉的眼神,瓮声瓮气道:“今天跟小师傅们去半山腰采松枝,不小心滑倒了,磕到石头上了,受了点儿伤。”
裴宵仍沉着脸。
姜妤掐着小拇指道:“就一点点点点的伤。”
裴宵还是不语。
“就是想让夫君高兴一点嘛。”她越说声音越小,轻轻浅浅的,仿佛一掐就灭。
裴宵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他淡淡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不高兴。”
“那夫君为何总疏远我?”姜妤咬着唇,“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脑海里正盘算着如何拒绝,千仞追了上来,“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姜妤此时看千仞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辉,比神佛还管用。
姜妤立刻推动了裴宵的手臂,“夫、夫君,先办正事!”
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裴宵可不觉得试探姜妤的心意是什么小事,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眼微扬,“好,办正事!”
低磁的声音暧昧。
在劫难逃!
姜妤脑袋里仿佛炸开了花。
却是千仞拦在裴宵面前,硬着头皮道:“大人,属下确有要事!”
千仞在裴府见多了这种场面,他不是不懂事的人,此时突然拦着,肯定是大事了。
裴宵笑意微凝。
姜妤赶紧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如蒙大赦:“夫君,快去吧,别管我!”
又想逃?
裴宵猛地抓住了姜妤的手腕。
差点逃脱的兔子一头栽进了裴宵怀里,正是眼冒金星。
裴宵将白玉菩提一圈圈绕在她的手腕上,而后摩挲她细嫩的小手。
慵懒低哑的声音徐徐落在头顶上,“乖点儿,沐浴等我!”
姜妤的手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心跳得厉害。
这是他杀过人的佛珠啊,缠着她做什么?
姜妤嘴唇翕动,吐不出一个字。
裴宵势在必得,揉了揉她的脑袋,和千仞先去院子里了。
两人在院中的大树下站定。
“回禀大人,属下已经彻查了青云寺,有和尚说在半山腰看见过一辆紫檀木马车!”
紫檀木马车是皇室专用,里面坐的必然是皇子皇孙。
可这样的大人物光临青云寺,青云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驾里是谁?”裴宵淡淡问。
“属下无能!”千仞跪地。
到底是皇亲贵胄,故意抹去行踪,千仞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的。
“不过……”千仞犹豫了片刻,“马车里的贵人向小和尚们打听了夫人,还问了夫人的近况。”
“打听夫人?”裴宵凉凉掀起眼眸,溢出一丝戏谑。
这南齐京都,是谁如此关照他的夫人呢?
“你去查查七王爷和十三王爷的行踪。”
裴宵权势过大,只有最有望继承皇位的七王爷和十三王爷最有可能盯着他,意图摧毁他。
细思起来,孟清瑶这种鲁莽愚蠢的人,根本不可能轻易知道他的秘密。
极有可能有只幕后黑手故意把消息透漏给孟清瑶,借着孟清瑶的嘴到处散播,意图毁了裴宵。
孟清瑶,不过是个出头鸟而已。
“这布局之人要是七王爷还好说,要是十三就……”
“是啊,十三王爷曾经差点跟夫人定亲呢,若他有意挑唆夫人……”千仞附和道。
忽而,一道寒光射过来,恨不得将他戳穿。
千仞连忙闭嘴,改口问:“属下这就去查!”
裴宵“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往禅房去了。
彼时,姜妤正在屋里收拾行李。
反正是要回去的,不如劝着裴宵早点启程。
到时候她装作旅途劳顿,或可躲过那“三次”。
正叠着衣服,孟言卿给的令牌突然掉落出来。
姜妤弯腰去捡,与此同时,门打开了。
白色衣摆落入眼帘,姜妤忙将令牌收进了床头的匣子里。
“夫、夫君,你回来了?”姜妤下意识站了起来。
裴宵余光瞥了眼床头柜,并未多问,挂着笑朝她走来,“妤儿在做什么?”
姜妤往床头挪了挪挡住匣子,又坐下继续整理着包袱,“收拾行李啊,趁着天色还早,早点回府吧。”
“不了,夫人今日劳累,明天再回也不迟。”裴宵倒不急了,掀来衣摆坐在姜妤身侧。
姜妤偷偷钻进了绣房,从罗汉榻下翻出那件喜服,拍去灰尘,对月光仔细看。
喜服已经掉了色,被撕烂的衣摆和袖口处赫然晕开大片血迹。
和姜妤噩梦里的一模一样!
被裴宵撕扯过的喜服真真实实摆在眼前,那场噩梦又岂能有假?
姜妤脑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前殷红一片……
恍然脑海浮现裴宵带人冲进新房的画面。
他们挥刀砍下新郎的头颅。
姜妤拼命逃窜,却被裴宵的人踩住了裙摆,肆无忌惮打量,“主子,裴家新妇倒是够劲儿,不如先……”
裴宵示意人退下,而后弯腰抬起姜妤的下巴,笑得眉目如画,“姜妤?姑娘这双杏眼可真好看,一见如故。”
白衣如雪,声如春风。
下一秒,冰冷的刀尖就抵在了姜妤脖颈上。
他捂住了她的双眼,匕首一点点推入皮肉,“乖,别哭,很快就不疼了……”
“夫人!”
绣房外,冷不丁传来男人的声音。
姜妤惊得蹲坐在地上,呼吸难以自控地越来越快。
脚步声渐行渐近。
姜妤深吸了口气。
她不能乱!
不能乱!
姜妤颤颤巍巍将喜服塞进了斗篷里,脚下如踩着棉花似的踉踉跄跄往外走。
刚出一门,便见公主府管家提着灯笼,到处寻人。
姜妤索性坐在了回廊下,揉着脚腕。
管家见了游廊下的倩影,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猫着腰上前,“裴夫人怎么在这儿,让奴才好找。”
“哦,坐在草地里寒气太重,便在此处避避风。”
管家听姜妤这话,神色才放松下来,长舒了口气,“都怪柳儿那丫头毛手毛脚的,怎好放贵人独自在此?奴才管教无方,夫人莫怪。”
这管家多半也被人收买了,怕姜妤到处乱闯吧。
姜妤没多问,只道:“柳儿人呢?”
“小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公主的镯子,拖出去打了五十板子,谁知人就断了气。”管家唏嘘不已,“奴才行事不机敏,让夫人见笑了。”
姜妤看不出管家的惋惜有几分真意。
但柳儿就算再蠢,怎么会把偷公主的镯子戴在手上四处招摇呢?
多半是因为姜妤刚刚看出了镯子的破绽,有人怕她多查多问,把柳儿灭口了。
这公主府只怕不会再有人同她说真话了。
姜妤紧攥着斗篷里的血衣,没再耽搁,离开了公主府。
回府路上,青黛已经找大夫拿了药,在岔路口等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回府。
深幽晦暗的巷子里,只有马蹄声嗒嗒作响,仿佛敲在人心上。
姜妤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闭眼试图再多想起来些什么,脑袋却只是一片空白。
再多的事,还是想不起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与她日夜温存的裴宵,早已不是她原本要嫁的人。
她真正的夫君早就被裴宵大卸八块了。
而她却跟杀了她夫君的人,举案齐眉了三年……
漫漫长夜,夜风似软刀子吹进了骨头缝,生疼。
姜妤抱膝蜷缩在马车角落,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小姐冷吗?”青黛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姜妤身上,帮她搓着手。
姜妤才一点点回温,长睫轻掀,“青黛,你可还记得我大婚那晚洞房里发生了什么?”
青黛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光晃了晃,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小姐,奴婢那晚在后院遭了贼匪,也被敲晕了呀。”
姜妤不置可否,讷讷点了点头。
是了,她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说话了。
何苦多此一问?
姜妤拢紧衣衫,望着漫漫无边的黑夜发呆。
她想不出裴宵到底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在大婚那夜裴宵原本是打算杀了她的。
姜妤不知他后来为何放过了她,也不知他将来什么时候杀她。
也许就在某个温存的夜里,枕边人突然当胸一刀?
姜妤毛骨悚然,又把自己抱紧了些。
娘家远在姑苏,远水解不了近火。
何况裴宵若真连公主都能轻易动得了,她又怎能鲁莽拉爹爹娘娘下水呢?
国公府早已失势,自身难保……
姜妤深吸了口,除了回到裴宵身边,先查清真相,她别无选择。
马车已经停在了裴府外。
旋即,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进来。
姜妤半掀开马车窗帘,却是千仞拎着个包袱往院子里走。
“夫人回来了?”千仞瞧见马车,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
快要接近姜妤的马车时,千仞又察觉不妥,将包袱抛给了属下,“把这脏东西丢后山当肥料去。”
包袱飞过眼前,姜妤依稀看到圆滚滚的包袱底部血水滴落,在地上落下一串殷红的斑点。
柳儿刚被打死,这厢千仞就从外面拎着血淋淋的包裹回来。
他是回来复命的吧?
柳儿被捂住了嘴巴,而她被遮住了眼睛。
想到暗夜里那双无形的手,姜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夫人,可找到汪大夫了?”千仞上前一步,刚好挡住了血色包袱。
姜妤眸光一晃,下了马车,“夫君呢?夫君可好些?”
“大人醒了一会儿,不过气色不太好,这会儿子又昏昏沉沉睡了。”千仞去接青黛手上的药包,“夫人您去看看大人,我去熬药!”
他一接近,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更重,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什么皮肉。
姜妤防备地退了半步,青黛也跟着一起踉跄后退。
千仞的手窘迫地悬在了半空中。
“我、我去吧。”姜妤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亲自盯着夫君喝药才放心,再者我也要喝药,就把夫君的药一起煎上就是了。”
姜妤攥着药包,自惩似地掐了掐手心。
她得稳住!
在没找出真相前,她还得装作那个依附又体贴自家夫君的妤儿。
只是,一夕之间经历种种巨变,她要以何面目面对那个曾经想杀了她的人呢?
姜妤只得先回屋,把门窗关得严丝合缝。
惴惴不安了几日,没人来杀她。
但裴宵也不常来找她。
就算来了,大多也是问候一日三餐和脚伤,很少说别的话。
两人厢房相连,裴宵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姜妤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逃离。
但姜妤还是从小和尚们嘴里打听到孟清瑶已经上山了,就在寺庙后山的禅房里静养。
眼看姜妤的脚就要好了,若再不找机会见孟清瑶。
回了京,就再无可能了!
姜妤抱膝坐在榻上,挫败地叹了口气,手边的药瓶不小心碰掉了。
砰砰——
药瓶滚到了门槛处。
姜妤正要去捡,恰有一小和尚经过,忙捡了起来,宝贝似地捧还给姜妤:“施主且当心,这治脚伤的药仅此一瓶,若是摔碎,姑娘只怕要受罪。”
姜妤“哦”了一声,她的脚已经大好,其实也不碍事了,客气道:“实是我不当心,差点损了慧觉大师的灵丹妙药。”
小和尚摇头,“倒也不是什么贵重药膏,只是药膏中用了一味树色灵芝,寺庙里没有了。近日会有暴雨,难以上山采摘,不好再制药。”
“青云寺附近就能采到树舌灵芝吗?”姜妤问。
小和尚点了点头,“往山下走,半山腰有很多,就是大雨连绵的,不好找。”
“半山腰啊?”姜妤重复着小和尚的话,忽而福至心灵。
她想到办法支开裴宵了。
但裴宵一直像尊佛像一样,无情无欲肯定是不行的。
总得让他动动凡心……
到了晚间,裴宵照旧提着晚膳去寻姜妤。
姜妤的禅房里,却空空如也。
平日这个时候,姜妤总是烹一壶碧螺春等他。
两个人多多少少会聊两句。
天都这么晚了,她去哪?
裴宵凝眉,拦住了路过的小和尚,“敢问小师傅可见过我家夫人?”
“哦,姜施主和师兄弟们去半山腰了。”小和尚指了指雾霭沉沉的深林。
暮色渐浓,野山中偶有野兽嘶鸣。
裴宵眯眼望着乌云密布的天边,眸色晦暗不明。
他不过一时半刻没看着她,她又跑哪去了?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裴宵拂袖,走下台阶。
刚走到院子里,忽而电闪雷鸣,天空下去了瓢泼大雨。
裴宵后退回了房檐下。
此时,几个小和尚抱着绳索雨具匆匆而过。
“师弟带副草席,好像有香客摔下悬崖了!”
“小姑娘家怎么会这种天气往山里跑呢?听说就剩一只绣花鞋落在崖边了。”
……
房檐下雨水入注,阻隔了裴宵的视线。
裴宵眉头拧得更紧,负于身后的手扣进掌心。
小和尚见状躬身道:“裴施主担忧那香客是夫人吗?贫僧这就去问问情况。”
担忧吗?
他从哪看出来的?
裴宵狐疑望了眼小和尚,薄唇翕动,最终淡淡道:“去吧。”
裴宵独自回房了,低垂着眼睫,默默不语,也没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绊倒了窗台上的白瓷观音像。
清心禁欲的佛像在他身后碎得一片狼藉。
他缄默走近禅房,一阵狂风刚好吹开木门。
屋子里宣纸如雪片般纷飞,满屋子都是。
裴宵心里莫名地烦,挥袖挡开,纷乱的视线中却出现一粉衣女子,伏于书桌上,用身体压住了乱飞的纸张。
“妤儿?”裴宵眉头纾解开,“你怎么在这儿?”
姜妤仍保持着猫儿一样俯趴的动作,仰起头,“我一直都在夫君房里啊,夫君以为我在哪儿?”
“我……”
裴宵话噎在了嘴边,“没什么。”
他没再看姜妤,而是俯身去捡地上的宣纸。
姜妤移形易影跑到了他身边,夺过宣纸,背在身后,“夫君别看了!”
可是,地上散落了太多纸张,裴宵已经看清了。
每张纸上都写着三行小楷:“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长命女.春日宴》)
每一字一句都是姜妤亲手所书,但笔锋又颇像裴宵。
裴宵抬眸,眼中闪现讶然之色。
姜妤立刻攥进手心里的纸张,“夫君,我练得不好,还是不得要领。”
裴宵正用匕首抵着她的喉咙,稍一用力,姜妤立刻身首异处。
他现在就迫不及待要杀她了!
这比姜妤预料的更绝望。
她脑袋一阵嗡鸣。
而裴宵眼中愈寒,如荒漠。
是了,他以往遇到过太多这种不知死活的人。
一刀下去,麻烦就都解决了。
这次,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给过姜妤机会,是她不乖,非要寻死路的。
三年夫妻,他已仁至义尽。
裴宵双目一眯,溢出危险的气息。
那束光比横在姜妤脖颈上的匕首还要可怖。
姜妤的身体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连呼吸的空气都像软刀子刺进喉咙、心肺。
死亡就在眼前,她会和孟清瑶一样身首异处。
她满眼血腥,很想叫出声。
可周围都是裴宵的人,她不能。
甚至,连睁眼她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直面裴宵,无疑于撕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张遮羞布。
逼入绝境的狼,一旦反扑,是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生机的。
姜妤藏在被子里的手抖得厉害。
与此同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脖颈上的刀尖也微微颤抖着。
冷兵器的颤音近在耳畔,好像催命符!
房间里两人呼吸交错纠缠,一样的急促,此起彼伏。
匕首又深了几分,压迫感强烈。
“不要!”姜妤一咬牙,扬声道。
房间里只剩她羸弱的求救声回荡,越来越浅。
裴宵虎口紧扣着刀柄,眼中寒芒一闪,却发现姜妤仍闭着眼,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她做梦了?
“妤儿?”裴宵拿匕首尖抬起她的下巴。
姜妤立刻抱住了裴宵的手,清秀的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夫君!夫君救我!夫君救我……”
娇音带泣,额头上布满汗珠,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出来,落在匕首上。
娇嫩的肌肤时不时触碰到刀锋,磨出了几道血印。
眼看就要划破她的脸,裴宵指腹一松。
匕首落在了枕头上,而姜妤的脑袋枕在冰冷的匕首上,竟毫无知觉。
她好像真的做噩梦了。
裴宵的大拇指下意识摩挲过她脸颊上的红痕,有一种脆弱易碎的美,叫人不忍打破。
裴宵知道她身子弱,时常梦魇。
相处三年,很多个夜里,她都被噩梦惊醒,抱膝缩在床榻一角。
裴宵到现在还记得,有天夜里,他正在书房处置下人。
门缝里,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往里偷看。
他紧张地夺门而出,却见是姜妤披着披风,站在门外。
当时裴宵隐在衣袖的手里已经握好了拿人性命的断魂刀。
她只要再近前一步,裴宵就会挥刀了结了她。
可她还是上前了,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问他:“夫君,你没事吧?”
裴宵一头雾水。
姜妤润湿的睫毛轻颤,垂着头,两根食指打着圈圈:“我梦见夫君被人刺杀了,有些担心,所以、所以过来看看……”
“还好夫君无恙。”姜妤咬着粉唇,又破涕为笑。
裴宵愣住了。
她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姑娘家都这么傻吗,还是只有他家的这么笨?
裴宵也不禁笑了,温声安慰,“只是梦而已。”
“那就好。”姜妤有些窘迫地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开了。
裴宵这才看清她光着腿、赤着脚,来时急得连鞋子都忘了穿,回去时又走反了方向。
裴宵拉住她的手臂,“寝房在北边。”
“我要先去上柱香,夫君在外奔波,自身安全不能有差池。”她抬起眼眸,一双杏眼揉碎了星光。
“天冷……”裴宵晃了神,将她打横抱起,送回了房里。
他眉头紧拧,但心情还不错,没再跟里面的人计较,拉起姜妤的手,“去河边散散步吧,有礼物送你。”
姜妤没什么兴趣。
这几日,裴宵时不时会让人送东西上山,她爱吃的点心、新做的衣服已经够多了。
姜妤一眼也不想看,只求他别来。
可不现实,她和裴宵还用一纸婚约捆绑着,裴宵的护卫也从未撤离青云寺。
裴宵之所以离开这几天,也是想让彼此冷静一下。
若真的只是寻常夫妻吵架,也该解开了。
裴宵拉着她,一前一后沿着小溪走。
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十指相扣,好像一对璧人。
可惜都是镜花水月。
姜妤装得有些累了,顿住脚步,想说回去休息的。
可她一抬眼,五步之遥绯红漫山,落英缤纷。
青云寺的后山何时种了这么一大片木槿花?
这木槿花开得极艳,花瓣生嫩,几乎没有被虫蚁咬过的痕迹。
一看这片花海就是有人精心呵护的。
而姜妤最喜欢木槿花了,不由得眼前一亮。
裴宵见她眼底终于有了些许神采,握了握她的手,“在这儿等我。”
说着,一袭白衣钻进了木槿花海中。
姜妤等得有些乏了,便坐在远处的大石头上休息。
过了许久,裴宵才从花丛中走了出来,将一顶花环戴在姜妤头上。
她今日头发只松松束了个马尾,肤如凝脂,带上粉色的花环,像极了花中仙子。
姜妤凝望着头顶上那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儿,恍然想起,这片花海还是裴宵亲手种的……
三年前,姜妤昏迷刚醒来,两人在青云寺小住过一段时间。
裴宵也常带着她来后山散步。
只是当时,两人不熟,常常也是这么一前一后走着,没话找话。
那时候,后山还是一片荒芜。
姜妤跟在他身后,嘀咕道:“若是这里能种花就好了,花儿可以酿酒,可以制胭脂,来日我们可以一起赏月……”
姜妤话到一半,红了脸。
这话好像邀他私会似的。
裴宵也转过头,愣愣盯着她微红的双颊,道:“妤儿你喜欢什么花?”
“木槿,‘悟世幻化,木槿之谢’的木槿。”姜妤提起珍爱之物,眼底闪着星星。
他们是夫妻,总该相互了解的。
姜妤又问:“那夫君呢?夫君喜欢什么花?”
“我不喜欢花。”裴宵答得很干脆,可捕捉到她眼底一丝失落,又道,“我……喜欢像妤儿这样的娇花。”
姜妤的脸更红了,赶紧用手捂住。
听闻太傅府家教严格,怎的裴宵却像个登徒子似的?
便是情话,也没有这样赤裸裸的。
姜妤慌了神,疾步往前走,却绊到了石头。
裴宵忙扶住她的手腕,两个人的手便这样握上了。
“我拉着你吧,前面路滑。”
隔着衣衫,裴宵没松手,姜妤也没抽开。
两个人尴尬地走了一段,裴宵才又问:“我刚刚说话是不是唐突了?”
姜妤正在想她该点头还是摇头,却听裴宵又道:“可能我学岔了,妤儿莫怪。”
姜妤一时哭笑不得。
哪有人说情话,还要特意去学的?
有些事,时机成熟,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于是,很久以后。
等他亲手种好整片木槿花树,他就懂得说:“只要妤儿喜欢的,我都义不容辞。”
……
姜妤还以为是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原来却是他骗人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姜妤摸着头上的花冠,心里五味杂陈。
“别动!”裴宵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她的头顶。
何况还是光天化日之下。
若是来人……
“大师这片木槿花开得不错,我摘点儿给自家夫人做个香包可以吧?”
“你要是不怕你主子找你麻烦尽管去。”
……
树林外,响起慧觉大师和千仞的声音,脚步越来越近。
“夫君,来人了!”姜妤如蒙大赦,赶紧拢了拢衣襟。
裴宵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揽住她的腰,唇徐徐落到了锁骨下。
秋日衣衫尚薄,吻隔着衣衫,更加挠人。
姜妤心头一跳,抓住他的肩膀,“别,别!”
裴宵这才抬起埋在她身前的脑袋,正撞见她双颊如绯红,鬓边碎发微湿,生了薄汗。
姜妤其实很感谢这个时候有人来,她也有理由推脱。
她做出一副恐慌的模样,双手环胸,“夫君,我怕。”
她胆子小,人前拉拉手都脸红。
这种情况下,裴宵也不知她是抗拒他,还是抗拒人多。
总之,在这里的确不行。
但裴宵并未直起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唇,“回屋去?”
沉磁的声音喷洒在起伏的胸口。
姜妤心口骤缩,眼睛瞟着树林外面的袈裟越来越近。
她根本来不及听清裴宵这话里的暧昧意味,只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狼狈被人撞见,便连连点头。
裴宵看她小鸡啄米似的,忍俊不禁,咬了下她的耳垂,“那三次?”
“来人了!”姜妤还是一边拼命点头,一边推开他。
这一次,裴宵才终于松开姜妤。
三次!
裴宵勾了勾唇。
姜妤颤抖的指尖慌乱整理衣襟,忽而天旋地转,她被裴宵抱进了怀里。
于此同时,慧觉大师和千仞也走进了林子里。
姜妤忙往裴宵怀里缩,那点水泽让人看到多尴尬!
慧觉却没想到,逛个后山,遇到一对相依为命的小鸳鸯。
这样子……是和好了?
裴宵宽袖一遮,挡住了慧觉饶有兴致看向姜妤的眼神,“大师,兴致可真好,来采花吗?”
看似简单的问候,却敌意明显。
看来慧觉来的不是时候,触到了这个刺头,“阿弥陀佛,裴施主也来采花?这娇花需呵护,裴施主切莫操之过急。”
两个人看似讨论养花之道,可姜妤总觉得有数双眼睛盯着她。
她心里发毛,暗自给裴宵使眼色。
原本一副好斗模样的裴宵才偃旗息鼓,清了清嗓子,“如此,就不打扰大师雅兴了。”
两个人眉来眼去,没有逃出慧觉的眼睛。
合着这两人和好了?
前几日闹的时候,恨不得杀了对方,这会儿又黏黏糊糊的。
倒是他这个局外人多虑了。
慧觉突然感觉自己的光头特别亮,让开一条路,“既然夫人都发令了,裴施主就先行吧。”
这老秃驴惯爱阴阳怪气!
裴宵嘴巴张了张,可余光扫见怀里人儿水泠泠的目光,只得先作罢,抱着姜妤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慧觉拍了拍千仞的胳膊,“你主子原来是个耙耳朵纸老虎啊?”
“这不全南齐都知道的事嘛。”千仞深以为意摸了摸下巴。
又突然回过神,“糟了!我有要事禀报啊!”
千仞追上裴宵的时候,两个人正往禅房去。
折返的路上,姜妤才反应过来,她刚胡乱答应了裴宵什么三次。
她目光乱晃,不敢看裴宵。
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好像随时都要扑咬食物的猎豹。
每一声呼吸,都让姜妤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拆骨入腹。
难道还要回到禅房里,跟他耳鬓厮磨,继续说着违心的话吗?
姜妤心中抗拒不已,紧攥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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