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琢辛宝珠的其他类型小说《甜宠:霸道少爷对我天天强制爱完结文》,由网络作家“云山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青峰回头看了一眼林子,一把将牛老汉打晕后,也闪身进林子。他心里估摸着宝珠和素月找到机会跑进了林子里逃命。青峰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进林子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惊呼,就在不远处。“姑娘!”他赶忙朝那个方向奔过去。素月哭着大喊。宝珠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身上有很多伤,脸上一片青紫,她骑在那嘴角有痣的男人身上,用力砸在男人额头。男人身上的血溅出来,溅了宝珠一脸。青峰看到这个场景都惊了,更令他心惊的是宝珠的衣衫被撕破了一些。他嘴唇颤抖着,白着脸惊叫一声:“姑娘!”宝珠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是少爷身边的小厮,愣了一下,手里一松,石头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地往青峰后面找人,没见到少爷,心里松了口气。青峰上来,一把制服住还有力气的牛大,撕了这牛大的衣服...
《甜宠:霸道少爷对我天天强制爱完结文》精彩片段
青峰回头看了一眼林子,一把将牛老汉打晕后,也闪身进林子。
他心里估摸着宝珠和素月找到机会跑进了林子里逃命。
青峰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进林子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惊呼,就在不远处。
“姑娘!”
他赶忙朝那个方向奔过去。
素月哭着大喊。
宝珠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身上有很多伤,脸上一片青紫,她骑在那嘴角有痣的男人身上,用力砸在男人额头。
男人身上的血溅出来,溅了宝珠一脸。
青峰看到这个场景都惊了,更令他心惊的是宝珠的衣衫被撕破了一些。
他嘴唇颤抖着,白着脸惊叫一声:“姑娘!”
宝珠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是少爷身边的小厮,愣了一下,手里一松,石头落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往青峰后面找人,没见到少爷,心里松了口气。
青峰上来,一把制服住还有力气的牛大,撕了这牛大的衣服将他捆绑起来。
宝珠浑身瘫软下来,跌坐在地上,素月上前扶住她,一边给她抹脸上的血,一边哭。
青峰心里也很忐忑,瞅着宝珠也不敢多问,不知道衣衫凌乱的她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事该怎么传信给远在京城的少爷。
但想了想,他还是挠挠头鼓起勇气问道:“姑娘,刚才他没……没欺负你吧?”
都这样了,欺负是肯定欺负了,但这欺负的程度……
宝珠又一呆,听了这话,从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臊意,脸瞬间红了,又白了,手脚也冰凉。
素月也听懂了青峰的话,忙抬起眼瞪他一眼:“姑娘是清白的!”
宝珠知道,自己被人扯了衣服,露出一小块肩膀别说大户人家,就算是乡里看来也已经不算清白了。
即便她没有真的被人侮辱。
宝珠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低着头整理。
青峰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了,想说点什么,但平时嘴巴伶俐的他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讪讪道:“我知道,我知道,姑娘把这恶贼打倒了。”
宝珠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衣服站起来,她的眼睛还红着,但对青峰眼睛一弯笑了笑:“多谢你来救我,你怎么来了?是少爷回来了吗?”
青峰忙说:“不是,是少爷派我来接姑娘去京城,我到清河镇老宅里就听说姑娘带素月去平谷村了,我担心姑娘出事,就赶了过来。”
宝珠皱眉,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
青峰话噎了一下,心道少爷打探过平谷村一事还是让少爷自己和姑娘说,于是他说:“就是听说平谷村那里最近不安全……姑娘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
宝珠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少爷要接她去京城这件事。
是夫人允许的吗?
她该去吗?
青峰又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问:“姑娘,除了这人,还有其他人吗?”
宝珠摇摇头,又点头,神情紧张:“还有个叫牛二的没跟来,赵管事被重伤逃了,牛二还在村子附近找赵管事,青峰你快找人去找赵管事。”
青峰点头,拎起地上的牛大拖着走。
宝珠和素月互相搀扶着快速离开了这片林子。
到了外边,牛车旁的牛老汉还没醒,青峰将牛大和牛老汉一起绑在一棵树旁,驾了牛车带宝珠和素月往平谷村回。
等一行人到平谷村时,钱德带的人也到了。
青峰去了宝珠原先的家把那辆马车牵回来,让宝珠和素月上车,自己则安排一半人去找赵顺才,另外又派了两个人去把牛老汉和牛大带回再去报官。
素心在打扮宝珠。
她给宝珠换上浅紫上衫,下边配了一条鹅黄八幅裙,腰间丝绦垂着珊瑚珠,挽成双丫髻的头发上也点缀上珊瑚珠,整个人雅致又不失活泼。
“素心姐姐,好了吗?”
许夫子不在,宝珠忍不住朝门口张望,有些着急。
素心笑着刮了下她鼻子,宝珠不满地看过来。
宝珠如今才九岁,一双水汪汪的春水眸子看着人时,便能叫人溺死在里面。
素心也时常惊叹宝珠这双眼睛的美丽,无法想象等再过几年后宝珠的美貌。
她给宝珠穿上斗篷,正要轻声嘱咐几句,就听到外边传来少爷的声音:“宝珠!”
宝珠抿着笑转头看过去,眼睛里流光溢彩,“阿蕴。”
素心庆幸许夫子不在,否则宝珠眼里的光芒都会褪去,被压抑着。
谢琢站在门口,负手于后看宝珠,他笑容斯文,却是说:“好了没啊?”
宝珠点点头:“好了好了!”
她急忙走出来。
谢琢惯例要牵宝珠的手,但宝珠闪躲了一下,小声说:“我们都大了,出门就不要牵手了吧。”
只听她的少爷嗤笑了一声,霸道地牵住她的手,和在外的君子风仪全然不符。
“在你五岁时就是我的人了,牵手又怎么了?”
谢琢这话说得很轻,只有宝珠听得到,她现在也大了点,懂点事了,忍不住有些脸红。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挣扎了。
对呀,她从五岁起就是少爷的人了。
两人穿过回廊,一路去了谢夫人的院子。
谢夫人也已经打扮妥当,正要唤人去叫两个小的,却没想到两个小的先过来了。
瞧着走过来的儿子和宝珠,谢夫人心底还是欢喜的。
毕竟两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看到漂亮的孩子,心情都会好许多。
“走吧,别叫你爹等得久了。”谢夫人笑着过来要牵谢琢的手。
谢琢却单手负手于后,悄无声息闪躲开了娘亲的手,面上是君子温润的笑,清声说:“从今早开始,爹就盼着和娘携手赏灯呢,方才和孩儿回家时还几次催促马夫。”
谢夫人面红了,顾不上心中看到宝珠和谢琢牵手的那点不高兴,笑着往外走。
宝珠在后面小声问少爷:“阿蕴,听说今晚的灯王是琉璃灯,是不是真的啊?”
谢琢牵着她慢吞吞走着,唇角含笑,“你想要啊?”
宝珠理所当然地点头:“谁不想要呀,据说可漂亮了,看上一眼都值了!”
当然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拿不到灯王的,但想一想又不会亏。
没想到少爷却在她耳旁说:“你求求我,我就给你去赢灯。”
去年因为他们被绑的原因,元宵灯会没参加,再之前,他们太小了,也赢不了灯,所以今年算是第一次正式逛灯会。
宝珠对少爷的能力十足信任。
少爷聪明,会读书,猜灯谜做游戏对他来说肯定很简单。
所以宝珠想都没想,立刻扯了他袖子小声说:“求求阿蕴了!”
谢琢很满意,单手负手于后,淡定从容道:“依你就是。”
“阿蕴真好!”
宝珠笑了,眼睛弯弯,酒窝深深。
谢老爷早在镇子里最有名的清鹤楼定了位,一家人过去吃了饭。
吃过饭,谢琢就牵着宝珠下了楼去了街上。
谢夫人本要跟着一起去,却被谢老爷拉住,“夫人,难得元宵灯会,就不要和那两个小的一起了。”
“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蕴之前被绑一事!”谢夫人语气焦虑且不悦。
谢老爷正了正色道:“华娘,你要清楚,阿蕴不是一般的孩子,将来他会是谢氏的脊梁,所有谢氏的人都会依仗他。你不能把他当做普通的八岁孩童,且,阿蕴自来早熟聪明,你不是不知道,当初普空大师正是说这孩子智多才会有夭折的可能。那一回他被绑走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大意,你不能永远把他困在你的眼前三寸之地。”
谢夫人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她双眼湿润,“你说的我都懂……”
谢老爷将谢夫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手臂,“暗中保护的护卫我都安排好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好了别想阿蕴了,多想想我,你有多久没和我一起看灯了?”
谢夫人被他最后一句话臊红了脸,瞪他一眼转过身去。
清河镇今日到处都挂满了花灯,街上两边的小贩有直接售卖花灯的,也有猜灯谜的。
如今最热闹的就是那有琉璃灯王的灯谜摊。
宝珠和谢琢到那儿时,有两个书生就在那猜灯谜,且很有抢灯王的架势。
那盏琉璃灯被高高挂起,在月色与灯火下轻轻转动着,呈八角宫灯的模样,底雕莲花,极为精美。
宝珠仰起头看着,虽然在谢家已经生活了四年,可是这样漂亮的灯也是第一次见。
她兴致勃勃地晃了晃身边少爷的袖子,眼睛亮亮地看他。
可少爷却抄着手说:“不急。”
宝珠问他为什么。
少爷斯斯文文地说:“先让他们玩。”
宝珠就听到身旁有人说灯王前面还有几十个谜,全猜完了后,灯王的谜语才揭晓。
她立刻就觉得少爷又坏了,别人辛辛苦苦猜半天,最后被他截胡。
谢琢仿佛知道宝珠心里在想什么,偏头戳了戳她酒窝,说:“总要让谁都能拿到灯吧?”
宝珠被素心养得白嫩,脸一下被他戳红了,但她依旧眼睛笑弯弯的,没脾气一样点头。
“阿蕴说得对。”她津津有味地看那两个书生猜灯谜。
那两个书生猜出谜底后获得的花灯都赠予了周围的人,宝珠也得了一盏,只是被谢琢接了过去。
宝珠不满看他,谢琢却很有风仪道:“一会儿你拿我给你赢的花灯。”
可是这盏兔子灯她也很喜欢啊!
不过宝珠已经很擅长和少爷打交道了,所以乖乖地没反抗。
她就像是被少爷圈在领地里,只能拿他给的东西。
灯谜摊前人越来越多, 谢琢一直牢牢牵着宝珠的手。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灯谜——“惟有绿杨堪系马。猜一字。”
“杵。”
在那两个书生还在苦思时,一道清亮还很稚嫩的声音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小少年,虽年少,但已是风仪万千,俊秀漂亮非常。
他的身边还站着个同样异常貌美的小姑娘,一双春水清澈的眼睛倒映出这莹莹灯火,璀璨明丽。
摊主笑眯眯地取下灯,递过去:“恭喜小公子答对了。”
两个书生很是懊恼,连连叹气如此被截胡,且输给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纷纷掩面。
谢琢笑着接过花灯,递给宝珠。
“喜欢吗?”他问宝珠。
那天的琉璃灯很美,是宝珠九岁之前最美好的一幕,少爷的脸在等下好像会发光,那样温柔地笑着看她。
她接过花灯开开心心地点头:“喜欢!”
谢琢脸上只是浅浅的微笑,他拉着宝珠从人群里钻出来,带着她在街上逛。
宝珠听到少爷说:“只要你乖乖的,以后你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这一年谢琢只有八岁,却在夜空下对她这样许诺。
九岁的宝珠信了,可她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乖乖的。
而宝珠快乐的童年,也截止到这一年元宵节。
“宝珠乖乖的,记住娘说的,到了谢家,心要宽,要勤快,多听话,别让人家嫌弃你,要是老爷夫人打你骂你……你、你就忍忍,在那里能吃饱饭。”
“娘,我都记住啦!”
“宝珠,我苦命的宝珠,呜呜。”
“娘你别哭,我身体好,能干活,买了我,他们不亏的,弟弟妹妹的病也就有的治了。”
“呜呜, 宝珠,宝珠,娘不卖了,不卖了。”
“娘,可是不卖我,弟弟妹妹就要死了,娘别哭,不过娘能不能答应我,等弟弟妹妹好了,娘也来看看我好不好?”
“宝珠,我的心肝儿,娘对不住你,呜呜,别记着娘了,要对谢老爷谢夫人好,要对谢少爷好。”
“娘,我都记着呢!”
“宝珠,这是你爹给娘留下的佛珠,能保佑你,你戴着。”
“可是娘,那是爹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娘给了我,娘就没有了。”
“没关系,娘知道,你爹肯定是想陪着宝珠的。”
五岁的辛宝珠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串,眼眶里有泪,却没有掉下来。
她一直看着娘瘦弱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这才瘪瘪嘴,抹了抹终于掉下来的眼泪。
辛宝珠年纪还小,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只懵懵懂懂知道她是被卖给了谢家,她以后要多干活,要照顾谢家少爷,要是犯了错,可能要被打被骂,还吃不饱饭。
所以当素心说要先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老爷夫人时,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素心对她说老爷夫人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样子,她马上不敢再哭了,心惴惴跳,眼里带着惶恐和怯怯。
但宝珠觉得素心姐姐很温柔,替她搓澡时也没有笑话她身上搓下来的泥有多厚,仔仔细细把她洗干净。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很紧张,但脸上努力扬起笑。
万一老爷夫人不喜欢她要退货的话,弟弟妹妹可就没得治啦。
她可不能被退货。
等宝珠打扮好,就去见了谢家夫妇。
跨进门槛,她不敢抬头往上看,只觉得这屋子好大,屋里也好香,最前面坐着两个人。
宝珠根本不敢多看,扑通一下就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脆生生道:“宝珠见过老爷夫人,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少爷!”
谢老爷先是被那咚咚咚磕头的三声给惊到,接着又被宝珠响亮质朴的话给逗得直乐。
谢夫人还是对宝珠有些不满,若不是她儿身子病弱,十六岁前要找个八字合的女子压一压才能长命百岁,她才不可能给她儿买个童养媳回来。
这丫头又黑又小,头发黄黄的,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生得好。
可怎么办呢,普空大师算出来符合条件的,只她一个。
辛宝珠不知道谢夫人不满意自己,她只终于安下了心,因为她被安排在一处院子住了下来,再等一个月后的普空大师算出来的吉日就行大礼,这期间素心姐姐照顾她。
不过她也不需要照顾,她会自己穿衣服,自己洗脸。
每天都有好吃的,漂亮得像画一样的点心,闻着就香得口水流下来的红烧肉,宝珠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心里却有些低落地想着,娘和弟弟妹妹如果也能吃上就好了。
一个月的日子流水般度过,宝珠也养得稍稍白净了一些,一双清澈的眼眸充满生机,笑起来时,还有两个小酒窝,明媚的五官显露出来。
谢夫人再看到她时,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期间,宝珠一直没见过谢琢,因为素心说等成了亲就能见着了,她就乖乖地等着。
她心里有宏伟的理想——她要把少爷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到了吉日那一天,宝珠穿上了红嫁衣,乖巧地被送进了谢琢的屋里。
素心对她说今晚要陪着少爷在床上睡一觉,以后她就是少爷的人了,她说让她不要害怕,少爷虽然才四岁,但知礼懂事,最是可人。
其实宝珠不害怕。
少爷比她还小一岁,有什么可怕的。
可等宝珠见了少爷,却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素心姐姐什么时候退出了屋,宝珠都不知道,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床上穿着红色喜服的少爷身上。
四岁的少爷太漂亮了,粉雕玉琢,像是画里的小仙人。
宝珠都屏住了呼吸,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脑袋里一片空,素心姐姐的嘱咐都忘记了,只傻站着看他。
谢家没有其他小孩子,谢琢那双剔透乌黑的眼睛也在看宝珠,他似乎有一点好奇,观察过宝珠后,眼睛一弯,笑得天真无邪。
他问宝珠:“你以后每天都会陪我睡觉吗?”
宝珠也不知道,素心姐姐只说了今晚要陪少爷睡觉,没说每天都要陪少爷睡觉。
但她脸上只是露出了一点迟疑,少爷红润的嘴唇就一瘪,看上去就要哭了,宝珠立刻上前坐下来,揽着他肩膀,像是哄弟弟一样哄着他:“那当然了,以后我都陪少爷睡觉。”
谢琢眨巴着眼睛, 似乎很满意宝珠这话,他主动拉着宝珠的手,拍了拍他的大床,邀请她躺下睡觉。
宝珠有些开心,少爷看起来很喜欢她,这可真是让她惴惴不安的心松了口气。
她脱了自己的鞋子,也帮少爷脱了鞋子,她想抱少爷往里爬,可她也只比少爷大一岁,抱不动。
但好在少爷懂事,自己往里一滚,乖乖躺下,然后侧过来看着她。
少爷真的太漂亮了,乌黑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宝珠,宝珠被迷住了,也躺了下来。
枕头上却都是苍耳,她躺下来后头发上就被沾满了苍耳,她茫然又着急地去检查少爷头发。
“少爷,你头发上有没有?”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急得不行。
四岁的少爷好像在笑,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乖乖摇头:“没有呀。”
乡下这个东西很多,被沾到头发上很难清理。
宝珠不知道少爷的床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耳,她想到万一明早上都摘不完苍耳的话,老爷夫人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打她?
想着,她就哭得抽噎起来,心里又怕又慌。
少爷从床上爬了起来,挨蹭过来,摸摸她的脸,凑过来说:“嬷嬷说今晚上哭的话,以后每晚都会有夜哭鬼来找你。”
宝珠吓得一噎,抽抽鼻子不敢再哭,泪汪汪地看向四岁的谢琢。
【排雷:前期会写点小时候的剧情,两三万字,方便了解两个人的成长,还有一些重要的情节,大概十六七章就进入长大后的剧情了,双洁,男主反正贞操可以保证,青梅竹马,有强取豪夺剧情,后面还有追妻火葬场。】
宝珠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关于曾经的家的记忆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深。
她记得那年骑在爹脖子里,看爹用她的弹弓打野鸡的场景,也记得爹就地生火的场景。
那时爹笑着看她跑下地去捡野鸡,问她:“宝珠看到爹是怎么打野鸡的了吗?”
“看到了,爹厉害!”她抱起野鸡笑得欢快。
爹走过来蹲在她身旁,笑眯眯地说:“咱们宝珠天生准头好,等宝珠再大点,力气再多点,也能用弹弓打野鸡了,来,爹教你在山林里怎么生火。”
宝珠那时满眼发光,满心期盼着长大。
想起从前,宝珠忍不住又抹了抹眼睛。
十一月的山林里正是野果成熟最多的时候,宝珠一边走,一边捡那些曾经见过的果子。
她不敢离山洞太远,少爷还在那里等她,当衣摆处兜了好些果子时,她就准备回去了。
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只野鸡。
宝珠想起了爹,心跳快了起来,放下果子,悄悄拿起了弹弓。
山洞里,谢琢觉得自己等了很久都不见宝珠回来。
这片山林里有狼,宝珠会不会被狼吃了?
还是她抛下自己跑了?
他昏昏沉沉,却不肯睡过去,挣扎着从草堆上起来要去找宝珠。
这一刻,谢琢恨死自己还那么小。
“阿蕴!”
宝珠充满生气的声音远远地从林子里传来。
谢琢靠在山洞墙壁上,抬起头看过去。
宝珠一只手拎着只鸡,另一只手撩起衣摆兜着些什么,她的小脸脏兮兮的,一双眼却依旧明亮清澈。
谢琢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宝珠没有丢下他偷偷跑掉。
也没有被狼吃掉。
宝珠不知道谢琢心里在想什么,她满心喜悦,快步跑过来,先将野鸡和野果子往地上一放,就过来搀扶他。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阿蕴你都发烧了,就不要起来乱走了,万一病得更严重怎么办!”
“阿蕴,我可厉害了,这是我用弹弓抓的鸡,有了这只鸡,咱们不会饿肚子啦,一会儿就烤了吃!”
“还有这些果子,我爹说了,找不到水,吃果子也行的!不过咱们山洞里这个破瓦罐可以盛水,咱们不缺水!”
“阿蕴,我还采了些板蓝根呢,我爹说发烧了吃点这个会好。”
谢琢靠在宝珠身上,任由她将自己搀扶到草堆上,想着什么样的笨鸡才会被宝珠用弹弓打晕。
宝珠眼睛亮亮地看着少爷,期盼着他能夸夸自己。
她眼里的意图那么明显,眼神那样滚烫,谢琢当然看得懂。
他看着宝珠笑了,眼睛跟着也弯弯的,“宝珠很厉害,可是你怎么生火呢?”
谢琢的眼神里带着暗示,可宝珠却没看懂,她笑眯眯地起来从那堆果子里找到两颗石头,说:“我会生火!”
爹教过她怎么从山林里找可以生火的石头,她刚才耽误了好些时间就是在找石头呢!
谢琢:“……”
宝珠又跑到山洞附近捡了好些柴火回来,她蹲在那儿花了好些时间,终于用两块石头生了火。
火光映在宝珠眼里是熠熠生辉熊熊不息的模样。
她用山洞里找来的破瓦罐去附近找了水过来,像模像样地把板蓝根茎放进去煮。
宝珠歪着头看谢琢,小手推了推他的手里的果子:“阿蕴,我都洗干净了,你快些吃,很好吃的。”
谢琢抬手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小脸。
宝珠往后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很脏的。”
她知道少爷最爱干净。
是很脏。
谢琢心里想,要是平时,他才不会碰宝珠。
他咬了口手里红红的野果,入口酸涩,一点不好吃。
但他一点点吃,不知不觉竟是吃完了。
许久没听到宝珠的声音,他抬头看过去,却见她蹲在那只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了的鸡旁发呆。
宝珠正对着鸡发愁,她会用弹弓打鸡,但她不会杀鸡。
身后的少爷却忽然笑了一声,她回头,就见少爷笑眯眯地靠在山壁上看她。
少爷的脸还很红,但似乎是因为吃了一颗果子,恢复了点力气,总之还是很漂亮。
“宝珠,你是不是不会杀鸡?”
宝珠不会掩饰情绪,发愁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她点点头:“阿蕴,我不会杀鸡,而且,我们也没有刀呀。”
杀鸡需要用刀她还是知道的。
谢琢也不会杀鸡,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想了一下印象里吃的鸡,他说:“当然要先拔毛。”
宝珠觉得少爷说得很有道理,便拎着鸡开始拔毛。
可是宝珠拔了很久,鸡身上总有三三两两的杂毛,她又凑到谢琢身边问接下来怎么办。
谢琢当然不知道,指挥着她直接去烤鸡,且有理有据:“火烧过鸡毛,毛自然就会没有了。”
宝珠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少爷,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烤还要拔毛呢?”
就听到少爷虚弱的声音:“宝珠,药熬好了吗?”
宝珠忙回头看在火堆里烧着的瓦罐,正咕咕冒着气儿呢,忙点头:“好了好了!”
她用山洞里不知谁留下的破碗给少爷倒药汤递过去,在少爷目光胶着在那药碗上时,笑眯眯道:“这碗我洗过三遍。”
谢琢这才接过汤药。
小小的人儿,漂亮的脸上是病态的红晕,宝珠看着就想起四岁的少爷生病那一回,也是这样乖乖吃药。
看着少爷喝完药,宝珠回头去烤鸡,刚刚那个问题当然不再纠结,而且没有刀,只能这样了。
没有宰杀处理过的鸡,又是两个没经验的小孩子,最后烤得半生不熟,除了剥开鸡皮后的那点肉能吃外,其他都不能吃。
谢琢不想吃,直泛恶心。
可宝珠眨着大眼靠过来,可怜巴巴地跟他说:“阿蕴吃一些吧,吃了肉,身体才会好。”
谢琢歪过头,无声抗拒。
宝珠没办法,自己低头吃了两块。
确实很难吃,可是从前她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们没得吃时,连虫子都吃过呢,这又能算什么?
宝珠吃完后,想了想,将鸡肉都拆下来,放在空碗,这鸡好大,现在天气冷,不会坏,明天还能再煮一煮吃。
或许少爷明天就想吃了呢?
谢琢本就在发热,喝过汤药后,又昏昏沉沉起来,迷糊中感觉宝珠挨蹭了过来,被她抱在怀里。
他不满,无意识地翻了下身,将宝珠抱在怀里,这才安心睡下。
寒风冻人的夜晚,林间山洞里,柴火燃烧着。
宝珠和谢琢抱得紧紧的,相依为命,她在心里祈祷老爷能早些找到他们。
迷迷糊糊之间,宝珠有点喜欢她和少爷这样粗布麻衣相依为命的感觉,这让她感觉他们是一样的,不是少爷和童养媳的身份。
那碗鸡肉,在第二天早上被宝珠重新加了水煮过后,谢琢还是吃了。
因为宝珠哭了。
宝珠的大眼睛红红的,说:“少爷身子不好,这里没什么可吃的,再不吃这鸡肉,要是少爷出了事,我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呀。”
谢琢看到宝珠哭,尽管不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吃了小半碗鸡肉,伴着昨晚上喝剩下的汤药。
这只鸡拆下来的肉,最后谢琢吃了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鸡恶心到了,第三天早晨,他总算不再发热。
小孩子恢复力强,谢琢崴了的脚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日早晨,谢琢说要和宝珠继续往南走,宝珠点点头,对少爷说的话,大部分她是很赞同的。
而且,他们不能一直待在山林里。
宝珠收起所有果子还有捡到的栗子,和她的少爷牵着手再次出发。
只是她没跟少爷说她的绣鞋磨破了,只偷偷在鞋底塞了一点枯草垫着,忍着疼走着。
两个人运气好,在山林里没有遇到狼,只是也再没遇到笨鸡了。
一路上就靠着宝珠捡的果子和栗子吃,吃完 ,两人就一起捡果子,谢琢不认识那些野果,宝珠便颇为骄傲地一一说给他听。
每每这时,谢琢便歪着头漆黑的眼盯着她看,等她说完,便戳戳她的酒窝,捏捏她的脸。
等两人终于精疲力尽从林子里走出来,已经是七天之后。
谢家的人这几天到处找人,不曾放弃过,附近村镇都留了人打探。
所以两个孩子从林子里出来没多久就被找到了。
最后回到清河镇谢家是第二天傍晚。
刚到家门口,谢老爷和谢夫人就迎了出来。
十多天过去,谢夫人瘦了一大圈,她看到少爷一把揽住就哭,“我的阿蕴,吃了多少苦啊,瘦了这么多!”
谢老爷揽着谢夫人肩膀,安抚着她。
宝珠从马车上下来,牵着管家林叔叔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谢老爷却注意到了宝珠,将宝珠也拉过来弯腰将她抱起来,“宝珠真乖,你林叔说了你在林子里打野鸡还照顾生病的阿蕴的事,这回多亏了宝珠。”
宝珠有些害羞,埋进了谢老爷的脖颈里。
谢琢在谢夫人怀里,看了宝珠一眼,抬手揪住了宝珠的衣服。
他抱住了宝珠。
谢夫人一时不察,也朝着谢老爷踉跄了一步,谢老爷瞥了一眼非要从他怀里抢宝珠的儿子,笑着把妻子和儿子一同揽入怀里。
愁云惨淡了十多天的谢府终于随着小主人和辛姑娘的回来欢天喜地,何况今夜就是除夕夜,是喜庆的日子。
但谢琢却欢喜不起来。
因为宝珠回家后,素心给她换衣服擦洗时,发现她两只脚底血淋淋的都是伤。
谢琢知道这件事时,正在谢夫人院里被她抱着说话,他立刻挣开了他娘,急忙跑向宝珠的屋子。
两日后,宝珠上了离开的马车,坐在马车上,她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宅子,心里有一点不舍。
好不容易熟起来的一个家,又要走了。
此时,京城,谢琢刚从考场出来。
比起那些面色发白发青出考场就腿软倒下的书生,他依旧保持着风姿,只是眉宇间稍有疲惫。
外面有国公府的马车来接,马车旁有婢女,也有另一名小厮青山。
以前在清河镇时,谢琢身边没要婢女,这也是谢砚要求的,未免身边女子多影响他读书习武。
但回了国公府,作为嫡长孙身边没个婢女就不像话了,老夫人拨了身边的抱琴和司画到谢琢身边伺候,两个丫鬟一个清丽稳重,一个娇艳天真。
此时两个婢女争相上前,一个要替谢琢整理衣衫,另一个则去接过谢琢手里的笔墨等物。
谢琢随意递了过去。
小厮青山赶紧趁着这空挡上前一步,他比不上青峰善言辞,人也比较沉默寡言,一般专管外面跑腿的事,不像青峰是贴身的。
他过来就直接说事:“少爷,青峰传回的信。”
原本他的脸上还有浅浅的温润的笑,是他惯常挂在嘴边的,但只扫了两行信上的内容,那笑容瞬间就淡了下去。
看到最后,他捏紧了手中信。
为了去平谷村找她娘和弟弟妹妹,竟是将自己置于那般险地!
谢琢的脸上一片冷怒,胸口都起伏了起来,他闭了闭眼。
宝珠为何总是在意将她卖了的娘还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弟弟妹妹呢?
驾车的青山莫名觉得马车里一阵寒气从背后涌来,不自觉端正了身体。
回了国公府,崔氏忙迎上来嘘寒问暖,谢琢温笑着一一答了。
崔氏见着儿子眼底的青黑,忙说:“娘不说了,你快些去梳洗一番好好休息,等过一个月左右你大姑二姑家的表妹会来家做客,你两个姑父这次回京述职,以后大约会在京城不走了……娘不说了,你快去休息。”
谢琢往慎行院去,早一步回来布置的抱琴与司画早就替他将热水都在浴间置好。
他惯常一人进去,挥退丫鬟的伺候。
司画为人天真娇俏,看着大少爷俊美温雅的脸上的疲惫,忍不住上前说:“少爷,让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出去。”
回答她的是谢琢那与温润模样不同的冷淡声音。
司画咬咬唇,只好不甘地走了出去。
抱琴性子沉稳,在外面等着,见司画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温温笑了一下,“少爷沐浴不喜人伺候,你也不是才过来。”
司画小脸郁闷:“你也知道老夫人把我们送到少爷身边是做什么的。”
她咬了咬唇,见抱琴不往下说,又跺跺脚说:“我们是来做通房的!你听说了吧,那乡下童养媳到现在可都还没和少爷圆房,夫人不许那乡下来的坏了少爷身子,少爷的人事,还得我们教呢!”
说着,司画羞红了脸。
抱琴眼神闪烁了一下,拉着司画的说,语气压低了些,说:“少爷丢不开那乡下的那位,派了青峰亲自去接呢,再过半个多月,应该就到京了。”
司画咬着唇:“那乡下来的有甚好的让少爷念念不忘!不提她,再过个把月姑奶奶家的表姑娘要来府里,那里面才或许有以后咱们的主母。”
抱琴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少爷最是重情义,那辛姑娘在少爷心里占的地位重。”
经过谢琢和宝珠在慈安寺被绑一事,谢夫人焦心忧虑,身子骨差了许多,养了这么几个月才养回来。
如今她也不想着子嗣的事了,只盼着儿子好好的长大成人才是要紧。
这一日,谢夫人在屋里做针线,打算给爷两个做两件春衫,就听下头人说许夫子求见,她便放下了针线,并让人准备了茶点来。
没多大会儿,许瑛芝就从外面进来,行走之间莲步轻移,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姿态。
光是这表面的仪态看过去,一点看不出这许瑛芝家道中落,夫家又嫌她娘家和她和离了的经历。
这许瑛芝年轻时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心高气傲,如今三十来岁落魄了也不肯低了头。
对于这样的才女,谢夫人从少女时期就是敬而远之的。
谢夫人面上笑得温婉,叫人看不出心里想法,问道:“许夫子快请坐,找我是宝珠那儿出了什么事吗?”
许瑛芝行过礼,便自然地坐下了,坦然得很,腰板也挺得直。
谢夫人微笑着看她。
许瑛芝在宝珠面前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不叫人看出半点讨好,偏又带了点自矜的味道。
她先客气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谢夫人便也笑着应和几句。
然后话赶话的,许瑛芝微微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这次来找夫人,确实是为了宝珠的事。”
谢夫人对宝珠也是有点感情的,小猫小狗养在身边三年也得有点感情别说是人了。
何况宝珠向来乖巧懂事。
“夫子有什么话与我便直说了吧,可别藏在心里了。”谢夫人不无亲和地说道。
许瑛芝便直说了,“夫人也知男女七岁不同席,宝珠虽是少爷的童养媳,但如今两人也太亲密了一些。”
话到这,她顿了顿,也是观察着谢夫人的表情,若是谢夫人不满,便转了话头,若谢夫人有所赞同的意味,便继续往下说。
谢夫人垂头喝了口茶,依旧温和的神色,却也没阻止她说下去。
许瑛芝摸到了个边,多了点信心,继续试探着往下说:“我觉得,以少爷的身份,宝珠是配不上的……这样过于亲密的青梅竹马的情分对于少爷以后的正妻许是不大好,这后宅,妻妾乱了规矩,便是大事,我身为夫子,总要拨乱反正,只是这宝珠……”
这段话,她几次停顿,一直没被打断才说到最后。
谢夫人含着笑意放下茶盏,抬头对许瑛芝道:“劳夫子费心了,宝珠五岁到这家里来,乖巧懂事,老爷先头与我提过,将来收了宝珠做养女,给她许一门婚事,也全了多年情分。”
许瑛芝端着茶盏,有些尴尬了。
她没想到这谢家对宝珠是这么个安排,如今倒显得她多事了。
她正要再开口时,却又听谢夫人说:“不过夫子所思忧的,也确有道理,少年人的感情不受控制,如今两人也有了生死过命的交情,许是多年后这青梅竹马的情分叫阿蕴撂不开手去,到了那时……”
谢夫人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许瑛芝心思多深的人,一下就明了了,总算知道这一趟没白来,她接着谢夫人的话往下说:“到了那时,夫人也请放心,宝珠必定教养规矩极好,老实守本分,不会媚宠戳了少爷未来正妻的眼。”
其实宝珠如今就很老实乖巧了,只是性子里还是活泼天真的,这样的少女长成了最是讨男子欢心。
谢夫人心里想着那个可人的小女孩,心里有一霎的犹豫。
她是明白许瑛芝的意思,就是要把宝珠养得老实木讷,以后做个听话的邀不了男主子宠的妾。
犹豫过后,谢夫人却狠了狠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宝珠越过阿蕴未来的正妻。
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让宝珠这样的童养媳做妻的。
“宝珠能得夫子教导也是她三生有幸了。”谢夫人呼出一口气,笑着说。
许瑛芝也客气了一番:“能为夫人解忧是我的本分。”
两人又就着茶点说了会儿话,许瑛芝便告退了。
等她一走,谢夫人却没心思再做针线了,看着外边天色发了会儿呆,想起宝珠,心里也有些不忍。
只是,有些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得为儿子考虑。
宝珠自是不知道自己夫子和谢夫人之间的这番言谈,她就觉得自己的功课忽然沉重了许多。
每日上午除了要学女德外,还要练习仪态。
比如如何伺候主子也就是少爷吃饭、就寝,平时要低眉垂首,不能与少爷嬉笑,平时要文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多说多错,走路一步一步要规范,那么一小步不能走大了,也不能走小了。
宝珠懵懵懂懂的,都记住了,老实照做。
可她本性活泼,有时做不到许夫子的要求,难免不了要受罚。
许夫子的惩罚都是看不见伤的,比如用针扎指尖,又或是顶书罚站。
宝珠难受了就想哭,可许夫子也不许她哭,可哭这回事哪能是夫子不许就能不哭的呀。
白天的时候,宝珠经常眼泪糊眼,从有声的哭,到无声的抽噎。
因为许夫子是谢老爷请回来的,素心也不好说什么,只心疼姑娘,不敢往外说。
快下学的时候,许夫子会拿来鸡蛋亲手给宝珠敷眼睛,并微笑着和她说:“姑娘如今吃的苦,将来都会得到福报,身为女子,都要走这么一遭。”
宝珠看着许夫子的笑容,却是心中胆颤,不敢说什么,只应声点头,脆声脆气道:“宝珠知道夫子为我好。”
许夫子抚摸着宝珠柔嫩白皙的小脸,虽然她如今年纪还小,但天生一双水汪汪的春水桃花眸,里面有着让人见之难忘的生机,只这一双眼就可以预知未来的美貌,别提她翘翘的鼻子,小小红红的唇,尖尖的下巴了。
天生做妾的风流样貌。
宝珠,宝珠,也不知道乡下丫头怎么会被取名做宝珠。
在乡下丫头不是更不值钱的玩意儿么?
许夫子微笑着说:“宝珠知道就好,若是少爷问起,你也不可与他说在课上学了什么,那些不是男儿家能知道的事情。”
宝珠乖巧点头。
许瑛芝看着时间,满意地离开了宝珠的院子。
谢琢照例在傍晚时来找宝珠玩,今日他从外面给宝珠带了一串糖葫芦。
他来的时候,宝珠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绣墩上跟着素心编络子。
谢琢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直觉不喜她这模样,撩了袍子跨进门,闲庭信步走进去,却是一把扯了宝珠的络子。
宝珠眨眨眼,很是疑惑:“阿蕴?”
来慈安寺烧香的人很多。
谢老爷陪着谢夫人去烧香,素心和素娥以及几个仆妇和护卫就带着宝珠和谢琢在寺庙后边玩。
那里种了一大片枫树,一眼望去火烧一般殷红,很美。
枫林中间还有一个龟池,里面养着一只千年老龟,传说老龟有灵,诚心向它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实现。
素心说完,谢琢当然是不信的,若这老龟这么有用,怎么娘不来这拜拜,却要去拜佛呢?
可宝珠却信了。
她宝贝似地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一枚铜钱丢进池子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表情虔诚地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
少爷好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宝珠睁开眼,笑眯眯地偏头看少爷,脆声脆气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琢轻哼一声,“连我都不能说?”
宝珠很认真地点头:“不能说。”
可谢琢就是想知道,他心里就觉得宝珠什么都不能瞒自己。
他两手一抄,很有小大人的范儿:“宝珠,我可是你夫君,出嫁从夫,你什么都不能瞒我的。”
几步开外的素心和素娥听了翻了年才七岁的少爷稚嫩的声音,忍不住掩嘴笑。
宝珠却是笑不出来的,因为少爷说的是事实,她五岁那年就被卖给少爷成了少爷的童养媳了。
那告诉少爷,老龟仙应该也不会怪罪。
于是宝珠凑到谢琢耳旁小声说:“我许愿我娘和我弟弟妹妹能吃得饱穿得暖不要生病,活得长长久久。”
宝珠的愿望里没有谢琢,这让他心里有些不高兴,他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睛看着宝珠说:“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宝珠老实地说道。
她心里一直念着想着娘和弟弟妹妹,不知道卖了她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可能不好。
因为娘一直没来看她。
宝珠想着鼻子就有点酸,她使劲眨眨眼,眼睛一弯,笑呵呵道:“阿蕴要不要也来许愿?”
谢琢不要。
君子以自强不息,怎能将希望放在一只老龟身上?
但他摸出了一枚铜钱放到宝珠手心,两手抄着道:“你再许一个。”
宝珠懂了。
少爷不好意思许,所以要让她帮着许。
她歪着头问少爷,大眼睛清澈如水:“那我要许什么?”
谢琢却说:“这要你自己想。”
宝珠觉得少爷真的很难搞,她虽然比少爷大一点点,但是她搞不懂少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少爷十分聪明,读过的书一遍就都能记住,过目不忘,不像她,要多读许多遍,才能记住。
但宝珠是有点小聪明的,她想,反正说少爷的好话,让少爷高兴就对了。
于是她抛下铜钱,在听到铜钱落入水池的声音后,双手合十许愿。
许完愿,不等谢琢开口问,便自发凑过去说:“我刚刚许愿阿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宝珠说得活泼又一板一眼地认真。
谢琢嘴角一翘,眯起眼睛笑了。
后山这儿人很多,素心和素娥一直面含微笑地看着两个孩子跑来跑去玩耍。
那时官兵是忽然闯进来的,熙熙攘攘的,把人群都吓到了,尤其是他们说是追着一个匪首到这儿时,众人更慌了。
“少爷!姑娘!”
惊慌着乱蹿的人里,传来素心和素娥恐慌的声音。
等他们拨开人群,就见原先宝珠和谢琢玩耍的地方早已没了两人身影。
这一年,将要过年,辛宝珠和谢琢被劫匪绑了,谢家惊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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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空气里涌来的是乡间小路上泥泞的味道,寒风从破碎的窗外吹进来。
宝珠已经哭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心里很害怕,他们被拐子拐了,不知道被带来了哪里。
根据天黑的次数,他们已经被拐走三天了。
但她不能害怕,她死命抱住身边的少爷,泫然若泣,好不可怜的样子。
他们身上的斗篷和衣服都被换成了乡间小孩的粗布麻衣,那粗糙的触感别说少爷了,就是她的皮肤都被磨得发红。
宝珠摸了摸怀里的弹弓,心里稍安,当初他们的衣服被剥下来时,她悄悄藏了弹弓。
土屋外有人用刀拨开门往里看,就见里面的那两个小孩依偎在一起,女孩子眼睛红红的在哭。
“少爷,醒醒。”宝珠小声喊道。
谢琢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宝珠含着眼泪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也朝宝珠蹭过去,用力抱住她。
“不许哭,我爹会很快找到我们的。”
宝珠用力点头,忍着泪意说:“可是阿蕴生病了,要吃药。”
谢琢蹭了蹭宝珠的脸,恹恹的,不说话。
土屋外,两个劫匪看出谢琢生病,小声说着什么,很快,门被人打开,满是络腮胡的大汉走进来,往下丢下两个馒头就要出去。
宝珠害怕那山一样高大凶悍的人,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家少爷生病了,求求叔叔给点热水喝,我们乖,不跑。”
那大汉瞥了一眼那病恹恹的小子,脸色难看,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出去。
等再过来时,拿来了一碗水。
宝珠怯生生过去端水,那水却是冰冰冷的,她还要说话,但少爷的手拽紧了她衣摆,她回头看少爷,少爷却不说话。
土屋门被重新关上。
宝珠小声对谢琢说:“水太冰了,阿蕴吃了会生病。”
过了年将将要七岁的谢琢却很冷静:“不吃东西也会生病。”
宝珠自诩是姐姐,要照顾少爷,含泪点点头,捡起地上的馒头,将沾了灰的馒头皮剥下来自己吃了,才一点点将馒头掰碎,沾了水喂给少爷吃。
她有照顾弟弟的经验。
谢琢吃了一口,艰难地咽下去,当宝珠喂她第二口时,他不肯张嘴了,推向宝珠的嘴。
宝珠说:“我不饿。”
“吃。”谢琢声音稚嫩,却已经有了以后发号施令的气势。
即便小小年纪的他还在病中。
宝珠知道少爷性子有多拗,便听话地吃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两个巴掌大的馒头很快吃完。
然后宝珠就抱着谢琢,互相取暖。
绑走他们的是两个长得凶悍的壮汉,对外宣称两人是幼弟幼妹,宝珠和谢琢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乖巧配合。
所以发现被劫走的这几天,他们晚上在落脚点休息时一直没有被人绑过手脚。
半夜的时候,宝珠轻轻推了推怀里的少爷。
少爷睁开眼,哪里还有白天的病弱模样。
白天,是装的,骗那两个劫匪放松警惕的。
那两个劫匪不是一般人,就算面对的是两个小孩也一直很警惕,不知道究竟要带他们去哪里。
他们太小了,正面迎击没有逃生希望,终于,今晚住的土屋有一扇窗,有几率可以逃出去。
土屋的窗子对他们来说有些高,那破口,刚好供一个孩子钻出去。
宝珠蹲在地上,大眼睛看了看少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谢琢却拉起宝珠,先蹲了下来,“你先出去。”
宝珠却不敢,她知道少爷是老爷和夫人的命根子,他们买了她,她得保护少爷,得让少爷先逃出去。
谢琢站起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出去后要在外面接着我,敢自己跑的话,等我捉回你就把你腿打断。”
宝珠一想这窗这么高,她是乡下来的,不怕摔,少爷可不一样,可不得她接着?
于是宝珠用力点头,很小声地贴着他耳朵说:“我肯定不会丢下少爷自己跑。”
谢琢蹲了下来。
宝珠这次不再废话,踩上少爷的背跳上了窗。
她此时身上穿得单薄,很是灵活地就钻了出去。
谢琢等她出去后,跳上窗,很快也钻了出来。
外面是湿软的泥地,月光下, 宝珠却像个傻子一样双手向上伸出,竟是要接住他的模样。
真是笨蛋。
谢琢跳下来后,拉着宝珠就跑,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钻。
跑进林子里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阵动静。
宝珠喘着气回头,就见他们住过的村子土屋烧起火把。
她不敢再看,转回头,攥紧了少爷的手,拼命拼命往前跑。
崔氏想了想,这要求不过分。
只是,“你打算孤身一人去哪里呢?”
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过了这个风头,起码几个月后,等阿蕴也回京了,琢磨了他对于宝珠的态度,让他把放在宝珠身上的心思淡了后,就给宝珠许一门婚事的。
宝珠就笑呵呵地说:“我想去找我娘和我弟弟妹妹。”
崔氏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说:“你五岁那年你娘就把你卖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哪里还能找到他们。”
还有句话没说,她娘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宝珠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串,说着这些时,眼睛里有光:“我先回村里找找,找不到的话,回头再问问村里的邻居婶子,看有没有我娘他们的下落。”
娘当初卖了她,得了银,无处可去,肯定还会回村里。
崔氏想起那年让下人按着风水方向找合阿蕴八字的小女孩,结果只在六十里地外的平谷村里找到这么一个。
当初本该是管家在平谷村买了孩子就回清河镇的,但是宝珠她娘一定要送宝珠来,据说牛车坐了很久亲手把宝珠送到了谢宅。
也是不容易。
若不是活不下去,应当不会卖了宝珠。
想想也是,谁家乡下女孩子的名字是叫宝珠的呢。
崔氏想了想,说:“待我们走后,劳烦你帮着看宅,留个半年,这半年内,你可去平谷村看看,但须回,半年后,去留随意。”
宝珠眼睛里的光更盛了一些,忙起身福礼:“多谢夫人,我一定好好看家!”
崔氏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了,也就替他儿子问上一问:“以后你怕是再也见不到阿蕴,你竟是没有半分不舍吗?”
虽然他那儿子在外温润斯文,对谁都一副笑脸,但实际上得他真心对待的人不多,宝珠绝对算得上他心头上的人。
难不成这么些年,开窍的就她儿子一个?
宝珠听了,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和不舍,但随即她又笑起来:“舍不得的,我看着少爷长大的呢,回头我还想把这几个月给少爷做的小物件和衣裳给夫人捎去京城给少爷。但我想,少爷身边不缺伺候的人,等时间久了,少爷自然就忘了我。”
崔氏仔细盯着宝珠看,愣是没看出什么女儿家对情郎的肝肠寸断,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事情都说罢了,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宝珠告退。
屋外等候着的素月一边替宝珠将斗篷穿上,一边好奇地问:“姑娘今日怎么这么久?”
素心在几年前就嫁人做了媳妇子,不好伺候在宝珠身边,素月是素心的亲妹妹,素心一手带大的,性子和素心却不像,要更急躁一些,今日宝珠在里面留得久了,她就憋不住好奇了。
宝珠这会儿走在熟悉的回去的路上,那浓浓的落寞才袭上心头。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少爷了,心里是真的不舍。
在她心里,他们一起长大, 就算不成夫妻,也是姐弟,是熟悉惯了的人。
她垂头低声说:“老爷和夫人要去京城了,以后不会回来这里了,少爷也会直接去京城。”
素月立刻就说:“那姑娘,我们也得快些收拾东西。”
宝珠便仰起脸对素月笑着说:“咱们不用着急,等回去了把做给阿蕴的中衣袜子等物收拾收拾,打包起来给夫人捎上就行。”
素月疑惑了:“咱们怎么就不急了?咱们不跟老爷夫人一同上路?”
宝珠视线看向前方:“我们不用跟着去京城,素月,我好想我家里门前的那条小河,我跟你说过的,那里好多小鱼和螺蛳,等半年后,正好天气的也暖了,我带你去那儿摸螺蛳。”
素月一听这话,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眼眶忽然红了,然后顺着宝珠的话往下说:“姑娘说的真是令人神往!”
之后宝珠又说了会儿话,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素月,你说我是不是要问夫人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
素月都忘记这回事了,忙说:“若是有,姑娘得要回来。”
宝珠嗯了一声,步履轻快。
回了自己的西苑后,宝珠就开始翻那些在谢琢出去游学后开始给他做的东西,衣裳,鞋袜,荷包,腰带,帕子。
素月也帮着收拾。
最后收拾出来三个大包袱。
宝珠抱着包袱坐在床沿,眼圈一点点红了,但是她很快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一边看着她担忧的素月,笑说:“也不知少爷这次出门有没有又高点,会不会长黑了点,应该不会黑,少爷天生晒不黑。”
这两年少爷个头拔得快,半年前就比她高大半个头了。
素月也点点头附和她:“肯定高了些,也肯定不会黑。”
宝珠把包袱放下来,说:“趁着今天,我再缝些中衣,那个做起来快。”
说着,她就开始忙起来。
到傍晚的时候,三套中衣就这么做完了。
宝珠趁着晚上去夫人那儿请安时,和素月把要给少爷捎的东西都带了过去。
其实崔氏不想带的,生怕儿子留恋宝珠,但到底先收了下来,想着到时看情况再决定给不给儿子。
宝珠鼓起勇气问:“夫人,当初我娘把我卖了的卖身契,不知道能不能给我?”
崔氏愣了一下,倒是也忘了这件事,只是……
她皱了皱眉,说:“你的卖身契在阿蕴那儿,等到了京城,我让他寄回来。”
宝珠松了口气,跪下对崔氏行了个大礼:“宝珠谢过夫人。”
崔氏点头,让身边婢女拿来一个盒子,递给宝珠:“拿着吧。”
宝珠不敢接,忙推辞,但推辞不过,夫人态度强硬,她也不敢太推辞,就接了过来。
回了西苑后打开,盒子里放了十张百两的银票,还有两套头面。
宝珠眼眶含着泪,对素月说:“夫人对我真好。”
素月别开了脸,眼中也有泪。
第二天,宝珠去了门口送老爷和夫人,最后在门前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后目送马车离去。
等视线里什么都没有了,宝珠转头看素月,笑眯眯道:“过段时间就带你去平谷村玩!”
……
谢琢收到清河镇的信时,本也准备结束游学回去了,便转道往京城回去。
一个月后,他快马加鞭,总算到了京城谢家。
“少爷, 你给宝珠姑娘捎的东西总算可以送到她手上了。”小厮青峰笑眯眯地说。
谢琢笑得温润,却没说什么,抬腿风尘仆仆进入国公府。
府里的管家带着一众下人早就等着了,忙迎了上去。
谢琢见过祖父祖母,被祖母拉着抱着好一顿哭,他又好一顿哄后,又去问安父母,同样被母亲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眼看时间差不多,他便打算去找宝珠,回身之前,他想起来,回头笑着问崔氏:“忘了问母亲,宝珠住在哪个院子?”
她绝对不会像是九岁那年看到的那位太太—样把小妾打烂打死。
她说这话时,神色很认真,誓言—般,那双含着盈盈水意的眼睛是那么漂亮和干净,让人—眼看到底。
也让谢琢清清楚楚看到那里面确确实实满是真诚,全然没有委屈或是伤心。
她根本还不懂什么叫嫉妒,至于为什么不懂……
他深呼吸—口气,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了:“宝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因为比别人少长了半颗心吗?”
宝珠也是被吓到了,满脸疑惑,心想,她是媳妇啊,她怎么没资格了啊?
少爷这会儿阴阳怪气的,好刻薄,那嘴是抹了鹤顶红吗?
但她向来不反驳少爷的话,于是低着头小声说:“好吧,那我没资格。”
谢琢更生气了。
他心里不舒服,虽然这是早已决定的事,也是对宝珠身份的定位。
谢琢转过身走了几步,宝珠迟疑了—下跟了上去。
但他忽然就停下,她直接撞到他绷紧的后背。
谢琢这些年习武不曾放下过,穿得再儒雅斯文都无法掩盖衣衫下的躯体强健有力,那样硬邦邦的,宝珠撞上去,鼻子都撞得通红。
她抬起脸,眼睛里有了些水意。
是被撞疼的。
谢琢回身时,看到的就是她泪眼汪汪的样子,他心头那股无名的火焰瞬间就被浇灭了。
现在知道委屈,知道撒娇了?
宝珠根本不知道谢琢心里的千转百回,也根本没有委屈和撒娇,她就是被撞疼了,怀疑自己鼻子都被撞歪了,—时说不出话来。
“该。”谢琢低头揉了揉她鼻子,又牵着她往榻边走。
坐下后,他说:“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想到刚才自己回答后少爷生气的表情,宝珠觉得自己这次说话要谨慎—点,于是她想了想,说:“阿蕴,这次多亏了你来老夫人那儿,不然我得跪很久。”
她的声音天生有些糯,说这话时,即便她没有撒娇的意思,谢琢都听出来那意味了,心情便更舒畅了—些。
“在这府里,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你记住。”
谢琢是在告诉宝珠自己要硬气,在这府里稳稳站住脚跟。
哪怕将来她会有—个出身贵族的主母。
宝珠心里不这么认为,她从小到大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对危险也很敏感,但她点了点头。
谢琢抬手按在她膝盖上揉了揉,“疼吗?”
宝珠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膝盖,随后想到老夫人是少爷祖母,便很是宽和道:“我皮糙肉厚,不疼。”
“我看看。”谢琢很怀疑。
宝珠根本不是皮糙肉厚,她的皮肤细嫩得很,轻轻—按都会留下痕迹,这么跪了会儿,他怀疑已经发红发青了。
宝珠忙按住他的手,急道:“那怎么行呢!”
谢琢动作—顿,抬头时,挑了—下眉,“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
宝珠义正言辞:“阿蕴,咱们还没圆房呢!”
圆房……
谢琢看着宝珠的眼神变了变,深邃了几许。
他笑了—下,慢条斯理地问:“圆房了就可以看?”
宝珠脸红了—下,圆房了肯定是可以看了的,夫人以前都不许少爷看到她衣衫下的肌肤的。
她睫毛颤了几下,小声说:“是啊。”
谢琢却说:“可是你从五岁开始就是我的人了,不管圆不圆房,你的身体我哪里不能看?”
这话好像也对。
宝珠反驳不出来,但就是觉得没圆房不能被他看,她还牢牢按着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宝珠乖乖地靠在素心怀里,即便脚很疼,但她咬着唇忍着,甚至看到素心心疼地落泪还会伸出小手给她抹泪。
“素心姐姐不哭,宝珠能吃苦。”
她这么乖,惹得素心更是潸然而下,轻声叫着替宝珠处理脚伤的小丫头手再轻一点。
可宝珠的脚底有血痂,有些还和枯草连在一起,必须要化开血痂再将枯草脏污去除,手再轻也还是会疼的。
屋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宝珠抬头看过去。
少爷跑得气喘吁吁地踏进门槛过来。
回到家后,少爷换下了那一身粗布麻衣,又穿上了绣着精致花纹的白色为底的直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漂亮又斯文。
按少爷的话说,这是君子风仪,不管年纪多大,小君子也是君子。
宝珠心里有些遗憾,她有些怀念穿着粗衣和她在林子里穿梭,有时还被她指使着摘野果的颇为粗鄙的少爷。
“少爷来了。”素心抹了抹眼睛,笑着说道。
谢琢没应声,走到床边,看宝珠的脚。
宝珠的脚长得圆润可爱,脚背白白嫩嫩的,可如今五个圆润的脚趾头青青紫紫的,脚底更是一片血淋淋。
他皱紧了眉,想起了宝珠背着发烧的他在林子里走的长长的一段路,他不吭声,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宝珠很会察言观色,她看着少爷拉着一张脸,就知道少爷在生气。
可宝珠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她的脚还疼着,却笑呵呵地唤他:“阿蕴,咱们今晚放爆竹吗?”
少爷拉着一张脸看她一眼,恨声道:“不放。”
宝珠有点遗憾,但乖乖地哦了一声,依偎在素心怀里没再问爆竹的事。
她其实没多少力气说话,管家林叔叔找到他们时,少爷催着回家,他们只在马车里简单换了衣服,那时林叔的注意力都在少爷身上,没发现她的脚,她只好继续忍着。
回到家后靠在素心姐姐怀里,她一下就觉得疼得不行了。
只是宝珠还是很奇怪少爷为什么过来就生气,生气了也不走,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脚。
被看得久了,宝珠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缩了缩脚:“阿蕴我的脚丑,你别看。”
哪知道少爷一把捏住她的脚踝,瞪她一眼:“你把我的脚弄得这么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宝珠有点迷糊,怎么又是他的脚了。
少爷总是这样,她的酒窝是他的,她的脚也是他的。
少爷又对她坏了,宝珠有点委屈,但她还是笑着说:“知道啦,我以后肯定不会把脚弄成这样了。”
“还有以后?”
“没有啦,肯定没有啦!”
少爷似乎这时才稍稍满意一些,手轻轻摸了摸她脚背。
宝珠被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
素心看着两个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谢琢,她早就看出来了,少爷对宝珠是特别的。
少爷自从开蒙后,行为处事都是小大人般,在外斯文温和,只在宝珠这儿释放本性,偶尔使坏,对她占有欲极强。
其实这对宝珠来说,不算坏事, 少爷越是在意她,将来宝珠才越有可能有个好结果。
宝珠的脚最后被裹成了两个白粽子,她反抗过,但反抗失败,因为是少爷强烈要求多包两圈。
吃年夜饭时,素心要抱着宝珠去老爷夫人的院里,但谢琢却自告奋勇要背宝珠。
素心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少爷回来瘦了一圈,夫人就够心疼的了,现在还要背宝珠,尽管是少爷主动提出来的,但夫人到时候只会怪宝珠不懂事不体贴。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谢琢就扫了她一眼。
那只是很淡的一眼,素心却莫名闭了嘴,心惊过了翻过年才七岁的少爷有这样的气势。
但好在宝珠懂事。
宝珠拉着谢琢的袖子说:“我很沉的,阿蕴这么瘦万一被我压垮怎么办?”
谢琢拿开她的手,在床边蹲下来,“上来。”
少爷长了一张漂亮清隽的脸,骨子里却是霸道强横的。
马上八岁的宝珠懵懵懂懂的已经对谢琢的性格有了些了解。
那天她最终还是趴在了谢琢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走过回廊,穿过庭院。
快到夫人那儿时,宝珠下意识紧张起来,小声问少爷:“阿蕴我沉不沉?你累不累?”
少爷淡然地说:“你再吃胖个二十斤我都能背得动。”
宝珠紧张的心情被少爷这吹大牛的话给冲淡了,笑了出来。
回廊屋檐下是被风摇晃着的灯笼,在小小的两人身上笼罩上一层光晕。
到了谢夫人的院子,谢夫人一看谢琢背着宝珠,立刻眉头一皱,但她说话间还是有所克制的,也算温和。
“阿蕴还不快放下宝珠,你们两人一起摔了如何是好。”
谢夫人说着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素心。
素心忙上前要接过宝珠,但谢琢不让,背着宝珠到椅子上坐下。
宝珠察觉到夫人不高兴了,有些不安。
但谢老爷却爽朗地笑了:“宝珠在林子里还背着阿蕴走了很久呢,这脚就是那时伤的,如今阿蕴背一背宝珠,这叫报恩。”
谢夫人看到宝珠被包成粽子的两只脚,心里的不悦便散了不少,对宝珠笑得更柔和了一些。
宝珠松了口气。
吃年夜饭时,宝珠发现少爷一口有关鸡的菜都没吃,想到林子里那只野鸡,她忍不住低下头偷笑。
谢琢注意到宝珠的笑,隐隐知晓她在笑什么,给她夹了块鱼肉塞进宝珠嘴里。
谢老爷看到了,哈哈笑,逗宝珠说:“阿蕴这是盼宝珠年年有余!”
宝珠立刻也弯着眼睛笑了。
谢琢看着一桌人笑,却淡定地也夹了一块鱼。
他心里想的却是宝珠说过的她家门前的那条河,不知那条河里的鱼有多鲜美,不知他多喂她吃一些别地肥美的鱼能不能令她彻底忘掉从前,只记得谢家,只记得他喂的鱼的味道。
谢老爷看不得儿子这小君子的样子,抬手就捏了一把他的脸,惹得儿子瞪他一眼,他才满意地松手。
这一年的爆竹声响起,宝珠和谢琢又长了一岁。
宝珠的脚伤足足养了两个月,谢琢才允许她下地走。
那天谢琢坐在宝珠床边,捧着她的脚看,摩挲着右脚底那一处深深的抹不平的划痕,垂着眼睛没说话。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知道女孩的脚不能随便叫人看的,虽然他们还小,先前受伤也就算了,现在都好了还被少爷捧着,她缩了两下,却被少爷牢牢握住。
“阿蕴……”宝珠别扭地出声。
谢琢抬起头看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放下她的脚。
宝珠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年开春后,谢琢彻底搬到前院,也入了谢氏族学上学,所以他们平时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
谢老爷给宝珠请了位女夫子,而那位武师傅则离开了谢府,宝珠也就没再跟着习武。
女夫子名叫许瑛芝,宝珠有些怕她。
许夫子为人严肃,看着她时,总带着一些怜悯。
她教的东西,不是曾经跟着少爷学的那些,而是《女则》、《女诫》这样的书。
宝珠老实地学着,除了读书外,她还开始跟着许夫子学女红,每日时间都排得满满的。
这日下午,族学内夫子有事,学生放半天假,谢琢提前一个半时辰回家。
他回家先循礼去了母亲院里请安,随后就来宝珠的小院里找她。
那时宝珠正老老实实拿着绣绷绣花。
当然,她才学没多久,绣花对她来说太难了,所以她绣的是叶子。
所以谢琢一过来就指着她的绣绷笑了起来,说:“不绣个花儿鸟儿的,你绣个毛毛虫做什么?“
宝珠立刻就说:“阿蕴我这不是毛毛虫,是叶子!”
谢琢两手一抄,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依然说:“是毛毛虫。”
宝珠有些不高兴了,指着绣绷仔细跟他这就是叶子,上面还有叶筋。
谢琢也状似认真倾听地凑过去,手指却悄悄戳了戳宝珠的酒窝。
两个脑袋凑得很近。
许瑛芝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现在一个八岁,一个七岁,但男女本就七岁不同席,像是这样头挨着头太亲密了。
谢家是江南大世族,谢老爷是嫡系长房,只得了谢琢一个麒麟子,虽不知为何原因到了祖宅之地,但未来必是不凡之人,将来怎么可能真的娶这童养媳?
这乡下来的童养媳也就和一个陪在身边的婢女差不多,将来能做谢琢的通房也是福运了。
一个通房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和主子如此亲密,这才多大,是要小小年纪勾坏主子?
她做夫子的不能睁眼看着,必要纠正这乱了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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