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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妹误我李泽修李浔芜最新章节

阳淮如栩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皇帝说罢,便松开了手臂,任由女子脱离了自己的怀抱。李浔芜双腿发软,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后,才匆忙理了理衣衫,慌乱地坐了回去。张宽恰好此时从外殿走进来,站在那架黄花梨莲花螭纹屏风后止步,殷勤地说道:“陛下,您吩咐的艾叶酒温好了,可要送进去?”李浔芜闻声,身子又是略微一颤,一颗心来回颠簸,根本不确定自己方才坐在帝王腿上的情形有没有被张宽看去。可随后又自嘲的一想,这张宽毕竟是李泽修的心腹太监,他看没看见,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有李泽修在,他就算到死,也是不敢说出去的。最多,是在心底里鄙夷一下自己这个挂牌公主罢了。于是便故作从容起来,神情也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只是那白净如雪的脸颊上,还有红晕未褪,衣衫也皱了许多,细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皇帝坐在...

主角:李泽修李浔芜   更新:2025-01-16 16: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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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泽修李浔芜的其他类型小说《皇妹误我李泽修李浔芜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阳淮如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帝说罢,便松开了手臂,任由女子脱离了自己的怀抱。李浔芜双腿发软,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后,才匆忙理了理衣衫,慌乱地坐了回去。张宽恰好此时从外殿走进来,站在那架黄花梨莲花螭纹屏风后止步,殷勤地说道:“陛下,您吩咐的艾叶酒温好了,可要送进去?”李浔芜闻声,身子又是略微一颤,一颗心来回颠簸,根本不确定自己方才坐在帝王腿上的情形有没有被张宽看去。可随后又自嘲的一想,这张宽毕竟是李泽修的心腹太监,他看没看见,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有李泽修在,他就算到死,也是不敢说出去的。最多,是在心底里鄙夷一下自己这个挂牌公主罢了。于是便故作从容起来,神情也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只是那白净如雪的脸颊上,还有红晕未褪,衣衫也皱了许多,细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皇帝坐在...

《皇妹误我李泽修李浔芜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皇帝说罢,便松开了手臂,任由女子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李浔芜双腿发软,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后,才匆忙理了理衣衫,慌乱地坐了回去。

张宽恰好此时从外殿走进来,站在那架黄花梨莲花螭纹屏风后止步,殷勤地说道:

“陛下,您吩咐的艾叶酒温好了,可要送进去?”

李浔芜闻声,身子又是略微一颤,一颗心来回颠簸,根本不确定自己方才坐在帝王腿上的情形有没有被张宽看去。

可随后又自嘲的一想,这张宽毕竟是李泽修的心腹太监,他看没看见,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有李泽修在,他就算到死,也是不敢说出去的。

最多,是在心底里鄙夷一下自己这个挂牌公主罢了。

于是便故作从容起来,神情也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只是那白净如雪的脸颊上,还有红晕未褪,衣衫也皱了许多,细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皇帝坐在对面,还是一贯的从容优雅,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芜儿,来,再用盏艾叶酒,温温身子。”

李泽修笑道,依旧用自己的杯盏,斟了酒,递给李浔芜。

当着张宽的面,李浔芜不能撒娇卖痴说自己不胜酒力,只好恭敬地接过酒盏,低声应是。

她以袖掩面,仰颈饮尽杯中酒,却突然面色一变,差点全喷出来。

这酒无比温热,还掺杂着一股滑腻的腥气,酒里面绝对不只有艾叶!

李浔芜捧着绣帕,咳得昏天暗地。

李泽修却一副略带懊悔的语气道:

“唉呀,朕忘同芜儿讲了,这艾叶酒里面,还添了上好的鹿血,鹿血性热不燥,强人督脉,依朕看,是最对芜儿的症候了。”

“怎么喝的这样急,也不慢点儿……”

说罢,便亲自起身,走上前去为李浔芜拍背,又趁势将人搂进了怀里。

李浔芜头间胀痛,只觉一阵阵热气从体内弥漫开来,双目更是被冲得酸痛,只能倚在帝王的臂弯上微微喘气。

再一抬眼,迷蒙之中,张宽不知又何时退了出去。

李泽修神色自若,拿着她吃剩的酒盏新添了酒,嗤笑着饮了下去。

酒色嫣红,他的嘴唇被浸透了,一片丹红色晕染开来,配上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看得李浔芜更是胆战心惊。

不能再待下去了……

“皇兄,今日天色已晚……臣妹也该告退出宫了。”

李浔芜轻声说道。

此刻她只觉体内好似有烈火焚烧,手脚酸软无力,遍体发热,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两鬓之间,也已然渗出汗来,身体似有异样之感,却也只能双手紧紧攥住衣袖,艰难强忍着。

李泽修却并不应声,只握过她紧攥着的手,拍了拍,凑到她的耳旁吹了口热气,戏谑道:

“芜儿急什么?还早着呢。”

“怎么?难道,你不为你的驸马求情了?”

李浔芜耳边一阵发痒,她闭目轻颤了一下,又咬了咬唇,哀求道:

“求皇兄念在昔日情分,高抬贵手,臣妹与驸马……此后定当……赤胆忠心,以报皇兄恩情。”

李泽修冷笑道:

“你方才,不还说他是绝对不会参与谋逆吗?既然是清白的,为何还要朕高抬贵手?”

而后,又贴在女子耳边絮语,语调温柔,声音却极其阴冷。

“你居然跟朕提昔日情分?李浔芜,朕当时在西南生死未卜,你却转头就嫁了人,居然还试图去讨好李泽仲。你要报答朕的恩情,便是这样报答的吗!”

李浔芜脑中轰然,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时先帝病重垂危,且早就有意安排她和陆卿时的婚事。

李浔芜本就是一日不想在宫中多待,只是一直苦于李泽修不肯放她走。

李泽修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不许她嫁人,不许她出宫,她待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

这样荒诞不韪的话,李浔芜每次都乖巧的应了下来,生怕惹恼这位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一点。

日复一日的忍耐,终于盼来了李泽修出宫去西南赈灾的大好机会。

于是李浔芜趁势便答应了与陆家的婚事,她一直都盼望着能早点嫁出宫,摆脱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日子。

原本想着就算李泽修回来,想要借由此事为难她,还有先帝和皇后撑着,左右也不能怎么样。

谁成想先帝却突然崩逝,西南那边又有消息过来,说雪灾之后,山洪暴发,李泽修所在之地全部被摧毁,太子自此下落不明。

此时,安王李泽仲又趁乱起兵夺位,京城一时间乱了套,李泽仲掌权之后,有许多忠直不屈的臣子被他当朝杖杀,连同家眷亲属也被屠尽,手段极其残忍。

李浔芜在宫中隐忍多年,忍辱偷生,好不容易才活出了头,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她活着,一直都是为了她自己,既不是为了给大宁王朝殉忠,也不是为了给他李泽修“殉情”的。

安王李泽仲最是生性残暴,杀起人来不分青红皂白。

李浔芜眼见着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要拿陆家开刀,便打算让驸马陆卿时去给安王投诚。

那陆卿时苦读圣贤书多年,虽未曾入仕,却也有一颗报国之心。

乱臣贼子,他自是不肯依从。

李浔芜只能苦苦劝他,劝他一切要以家人的性命为首要。

谁知还没有劝成功,太子李泽修便带领军队一路杀回了京,顺利登上了皇位。

李泽修不但抓走了她的驸马,此刻还紧紧抱着她,咬着她的耳朵,逼问道:

“朕说的对不对,芜儿?”

李浔芜被他咬得生疼,却不敢叫唤,只能含着泪光求饶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皇兄……”

“你相信我……听我解释……啊……”

李泽修充耳不闻,又狠狠一咬,地在那莹白的耳廓上留下了个清晰的齿印。

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人拦腰抱起,直向内殿的那张紫檀木千工拔步床榻走去。

李浔芜刚被他一放在榻上,就竭力地往内侧躲去,倚着雕花床栏瑟缩道:

“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皇兄,求求你……”

“那时候宫里死了好多人……我实在是害怕……又没有别的办法,才会那样做……”

李浔芜越说越哽咽,早已经泣不成声,泪水也如同断线珍珠,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若依照从前,李泽修早就上前一把抱住她哄了起来。

可今日,他却一改常态,变得十分铁石心肠。

“小骗子,事到临头,你还是那么会做戏。此事暂且不论,朕且问你,你那洞房花烛夜的合卺酒,究竟好喝不好喝呀?”

李浔芜心中讶异片刻,随后便明白了自己新婚夜发病是谁人的手笔。

她哭的更凶,一味不语,只胡乱摇了摇头。

李泽修却没放过她,坐在榻边对她笑着招了招手,道:

“你别躲那么远,过来,来朕这里。”

李浔芜屈膝抱臂,又往内侧床壁挨了挨,哭着把头埋了起来。

李泽修见她这般惧怕,瞬间收了笑意,目光一凛,不紧不慢道:

“芜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是这一方床榻?”

“无论你躲到哪里,朕终归是能抓到你的,所以你乖一点,朕便不会伤你啊。”

“朕再说一遍,过来!”

李浔芜抬起了头,神色惨然,却依旧一动不动。

李泽修没了耐心,脱了朝靴便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又在女子按捺不住的惊呼声中“嘘”了一声,而后抬手去卸她发上的钗环。

珠翠被一件件卸下,胡乱扔到床榻外的地上,李泽修抚摸着满手的青丝,喟叹了一声,又欲去解她的衣带。

李浔芜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衫,带着哭腔凄然道:

“皇兄,这样不行,我们不可以这样……唔……”

话音刚落,就被李泽修堵住了唇。

李泽修毫不费力地制住了她的手脚,褪尽自己的衣冠压了上去,红着眼睛哑声道:

“那个人有没有解过你的衣衫?有没有像我这样碰过你?”

李浔芜哭的说不出来话,只胡乱的挣扎起来。

李泽修皱眉,伸出大掌在那雪白纤腰上用力一握,女子猝不及防弓起了腰,低低地痛呼了一声,颤声崩溃道:

“没有…他没有……皇兄…求你别这样——”

皇帝这才满意,勾起了唇角,低头吻了吻身下人的眉心,劝道:

“别哭了,自古洞房花烛夜,都是人生乐事,朕的芜儿真是好生可怜,竟不曾受用过。”

“朕今夜…就好好为你补上。你需得明白,不仅是今夜的酒比你的合卺酒要好,今夜的男子,也比你那倒霉的驸马郎要强上许多呢。”

皇帝说到最后,嗓音有些发颤,分明情动之意。

他说罢,便又重新压了上去。


只见李浔芜的脸色涨得通红,眼底一片氤氲,嘴唇也有些干裂,嘶吼的声音也变得很是沙哑,却依旧在皇帝怀里不断挣扎。

李泽修费尽力气才制住她的手脚,抬头见郑院判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不免有些心生不快,冷声问他道:

“傍晚时不过有些发热,期间醒来了两次,便开始哭闹,闹腾的越来越凶,到底是怎么了?”

郑院判收回目光,沉吟道:

“公主发热,可曾用过药?”

李泽修低头道:

“未曾,朕喂过,她死活都不肯喝。”

郑院判点点头,又道:

“除却发热哭闹,公主可有其他症候?”

李泽修道:

“她…闹着要布老虎。”

说着又道:

“对了,布老虎,那绣字的布老虎可做好了?”

婵云一听此话,连忙将赶制出来的活计奉上。

李泽修拿着簇新的布老虎,放到床榻上,诱哄道:

“芜儿,你快看,这是你的布老虎啊。”

那正裹紧被子发抖的女子一听此话,从厚厚的被子下面伸出手便去抓。

李泽修则趁机将她一把按住她的手,将李浔芜从那层层叠叠的障碍里面扒拉出来。

李浔芜又开始大声惊叫道:“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李泽修无法,只能伸手去捂她的嘴,却又猝不及然地被她狠狠一咬,虎口处立即浮现了一排新鲜的齿痕。

趁着他松力的机会,李浔芜又像一条挣脱出去的鱼一样,蒙住被子重新缩回了床角。

而后将手中的布老虎翻过来看了两眼,对准李泽修的脸一扔,怒骂道:

“我要的不是这个!你这个骗子!”

殿内众人纷纷大惊失色,丹桂亦傻了眼,站在那里不敢出声。

郑院判观其言语行为,得出结论道:

“言行失常,行为乖张,精神恍惚。此证系忧思过度,心阴受损,肝气失和所致。心阴不足,心失所养,则精神恍惚,睡眠不安,心中烦乱;肝气失和,疏泄失常,则悲伤欲哭,不能自主,或言行妄为。”

李泽修正心烦意乱,听他如此背医书,不由打断道:

“郑院判,你只说这是何症,有无要紧吧!”

郑院判方才道:

“回陛下,这是“脏躁”之症,也就是民间常说的发癔症。”

李泽修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

“可有法子医治?”

郑院判说道:

“自然是有,只需要几剂‘忘情水’即可。”

“什么水?!”李泽修震惊道。

“‘忘情水’,”郑院判淡定地回答道。

“也就是甘麦大枣汤。”

此药由甘草、小麦、大枣三味中药组成,方中小麦为君药,味甘性凉,能养心、益肾、除热、止渴;甘草味甘性平,能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诸药,为臣药;大枣,味甘性温,归脾、胃、心经,可以养血安神,为佐药。三药合用,共奏养心安神、和中缓急之功。因此方有助于缓解悲伤、稳定情绪,故有“忘情水”的绰号。”

郑院判说完,李泽修果然又黑了脸。

张宽在一旁看着着急,小心道:

“行了,郑院判,把药书捡起来,快去熬药吧!”

于是众人才纷纷退下。

李泽修却突然唤住丹桂,对她道:

“公主先前那只布老虎,放在哪里了?”

丹桂朝着帷幔后看了一眼,才低头道:

“回陛下,在…陆府,公主的陪嫁箱子里面。”

李泽修冷笑一声,道: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你便去告诉张宽,让他领着人去陆家,把和离文书送过去,再把公主所有的东西物件都拿回来。”

丹桂领命退下后,李泽修才悠悠转头看向床角的女子,伸出手柔声道:


晚风一吹,李泽修忽而清醒几分,但也清醒的不多。

他坐直身形,摸了摸前额,念声道:

“芜儿…芜儿在何处?”

张宽见状,忙命人道:

“快送陛下回霜华殿!”

——

夜已四更,李浔芜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她独自一人躺卧在宽大的床榻上,感受到的却是无边的寒冷与慌乱。那种无所依靠的感觉,仿佛与生俱来般,伴随着她度过了十余年。

她抱着那只从陆家翻找出来的布老虎,上面充斥着破旧的补丁,却总能给李浔芜带来几许安慰。

这布老虎似乎是文家的旧物,据说是她生母死后,被宫里人连带尚未满月的李浔芜一同带进的宫。

李浔芜还在襁褓之时,乳母给她喂完了奶水后,便将她用毛毯一裹,里面再塞上这个布老虎,便什么也不再管。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李浔芜渐渐长大,身边能一直陪伴她的,也只有这个布老虎。

执念也就是这么产生的。

李浔芜正在床榻上摸弄布老虎时,便听得外间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张宽不断嘱咐宫人煮醒酒汤、准备沐浴水的声音。

她浑身一凛,整个人迅速从床榻上爬起来,披上外衫便赤脚下榻,将那布老虎塞进了角落的小木匣里。

刚做完,便有宫人捧着灯盏火烛从外殿进来。

李泽修醉醺醺地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张宽站在一旁想要扶他,却被他一把给拂开。

明灭灯火里,李浔芜离他有好几步的距离,却仍旧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李泽修酒意上头,面上也泛红,他似乎是觉着燥热,伸手胡乱地扯了扯衣襟,用一双风流凤目瞥向殿内披发赤足的女子。

李浔芜站在原处,一张小脸未施脂粉,却雪白的惊人,乌黑的青丝垂落到腰际,烛光一扫,一副惊怯之态,同他四目相对时,一双眼眸瞬间变得湿漉漉的。

李泽修立即便回想起了崇介丘宫宴之上的那句“绝世美人”。

下一刻,李泽修冷笑一声,对着同样看着李浔芜发呆的宫人们,斥声道:

“你们都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通通给朕滚出去!”

众宫人连忙应是,低下头快速退下。

李浔芜被他这声吓得哆嗦,求救般的看了一眼正往外溜的张宽。

张宽心有不忍,面上却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李浔芜呼吸急促,垂下头不敢再看,下一刻,她突然卯足力气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

李泽修歪头一笑,猛地一探出手,将那只细弱手臂给拽住。

“啊!”

李浔芜惊呼一声,朝一旁跌去,恰恰跌入在他的怀中。

李泽修双眼通红,唇角微勾道:

“鞋都没有穿,你跑什么跑?难道…是还嫌那些人没看够你这副样子?”

李浔芜被他这么一拽一吓,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泽修一手圈住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另一手托住她尖尖的下巴,继续质问道:

“怎么不说话?说啊,你那么着急的往外跑,是想要…去找谁!”

李浔芜微微一挣扎,闭上眼眸,哑声道:

“没有…陛下…皇…皇兄,我是想要去给你端醒酒汤。”

李泽修听罢,迷迷糊糊地笑了笑,将怀里的李浔芜转过身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和道:

“原来如此。真是…朕的好芜儿……”

说罢,又捧着李浔芜的脸,细细吻了起来。

李浔芜脸色发白,手心一片冰凉。那一夜李泽修泄愤折腾她的回忆如同洪水般接踵而至。


可保不齐也突然起了作弄之心,想要戏耍她取乐。

看来她今日真不该出来的,果然,只要一出来,就没有好事。

李泽修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姑娘,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父皇专宠后妃,无心朝政,他代理政务这些年,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不听话的人。

宫中人人皆知他的脾性,便是那最盛气凌人的安王李泽仲,也不敢当面忤逆他。

这小姑娘,虽然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有几分刚硬,反差之下,倒更让人觉得可爱。

端贞端贞,如此而言,倒也还算得配的上这个封号。

李泽修愈发起了心思,板起面容,故作冷肃道:

“孤只说最后一次,过来!”

这架势一出,莫说是丁点大的小姑娘,便是那些年近不惑的太子属官,也要被震吓得唯唯诺诺。

果然,李浔芜被他这一嗓子给吓得不轻,垂下脑袋僵硬半晌,才轻抖着身子走了过去。

啧,看上去犟得不行,居然也会审时度势。

李泽修满意一笑。

待李浔芜走近后,他眼疾手快,一把扯出了她怀里的东西,又把自己的手炉塞了进去。

而后才细细再研究那东西。

李浔芜却如同捧了个烫手山芋,慌忙将那鎏金手炉放到了桌案上,而后求饶道:

“太子殿下,那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玩物,请您把它还给我吧。”

李泽修将那所谓玩物对着亭上悬挂的灯盏照了照,方才发现是只缝制的布老虎。

布料柔软,针脚细密,老虎肚子上还用红线绣了个“挽”字。

可从那些斑驳的补丁中来看,显然已经有了年头。

他啧了一声,随后叹道:

“啧,原来你会说话,不声不响的,孤险些以为你是个哑巴。”

说着,又笑道: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玩这个?”

再然后,又指着那几道较深的印子问她道:

“你看看,这些又是什么,该不会是你的涎水吧?”

总是听不见回答,李泽修才低下头看她,却忽然发现,李浔芜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小小的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原来是在落泪。

李泽修头一次见到像这么大的女孩子哭泣,居然是没有一点儿声音的。

他的那些皇妹,但凡受了一丁点委屈,哪一个又不是在皇帝和自家母妃面前哭的嚎天动地,要死要活的。

作天作地,真是令人生厌。

对比之下,李浔芜安静的哭泣,反而更加惹人怜惜。

于是,太子殿下面对这样的哭泣,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将布老虎飞快塞回李浔芜的怀中,连同那个手炉一同塞进她的怀里,而后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

“跟着你的那些人呢,都去了哪里?怎么让你一个人穿的这么单薄就往外面跑?”

李浔芜不说话,只摇了摇头,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布老虎和手炉上。

那落在炭火上的泪水将银丝碳给激的呲啦呲拉响,落在布老虎上的泪水却无声无息,只洇染下点滴深痕。

看来那些印迹并不是什么涎水,而是泪水。

李泽修心想。

他虽不问后宫事,却也听说过文家的孤女在宫中处境艰难。

父皇独宠沈贵妃,每日除却去她的宫殿过夜以外,就是自己待在长生殿里空对那张女子画像。

母后自从被沈贵妃夺去掌理后宫的权力后,也终日不问闲事,只一心要给他寻觅出身高贵的太子妃,总想拉拢些有势力的世家官宦。


“芜儿想说什么?”

李浔芜却呼吸急促上来,意识不清,闭着眼睛痛苦道:

“不会的…根本不可能……我的父亲是镇国公文悬……”

李泽修倒是头次听她提及此人,虽不明白她到底梦见什么,却也只能摸着她的头安抚道:

“对,芜儿是忠臣之后,也是朕的宝贝。”

李浔芜像是梦见了极可怕的事情,开始止不住的落泪,甚至泣出了声。

李泽修见她如此难受,只能轻轻把她拍醒。

李浔芜从梦中被唤醒,挂着泪痕大喊道:

“小老虎,我的…小布老虎呢!”

“把我的布老虎还给我!”

李泽修一把抱住她,安慰道:

“好了好了,不过是做了噩梦,一会儿就没事了。”

李浔芜却一把推开他,不依不饶道:

“我不要你,我要我的布老虎,快把我的布老虎给我!”

李泽修面色瞬间僵硬,却也只当做她是被烧糊涂了,自己也不好同个病人计较。

于是便令宫人去寻布老虎。

自己则哄她吃药。

李浔芜却怎么也不肯张嘴,像犯癔症似的闹来闹去。

李泽修恐热汤药烫到她,只好移开。

宫人很快便从尚服局取来了几只制作精美的布老虎,李泽修顺手拿了其中一只哄她。

李浔芜接过布老虎,翻开老虎肚子一看,生气的把它扔到李泽修身上,哭闹道:

“不是这个,这个没有字,我要有字的老虎!”

李泽修咬牙切齿道:

“你们还不快去绣个字来!”

宫人们领了命,纷纷退出内殿。

霜华殿中绣活最好的便是婵云,她走出殿外,用掐金的细线飞快赶绣了个“福”字。

一边绣时,一边又能听见内殿里端贞公主哭闹不休的声音,以及皇帝无奈地劝说声。

此时张宽领了郑院判进殿,丹桂也趁机混了进来,想要进内殿服侍李浔芜。

张宽拉着她反复叮嘱道:

“陛下也在里面,你进去以后,碰见什么场面也不能乱说话,知道了吗!”

丹桂心中烦他,为了见到公主,却也只能一一应下。

张宽见她躲在殿外绣布老虎,不由停步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婵云将手中线头咬断,拿着布老虎站起身刚想回答,却听得皇帝在内殿着急的唤人。

众人忙匆匆进殿。

一进内殿,却被里面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宽大龙榻上,半边帷帐低垂,看不清里面情形。

李泽修面色铁青的坐在另外一边床上,一身袍服凌乱,上面还有被打翻的药汁。

李泽修一只手坚决地朝那半边帷帐里面拉人,那人却闹腾得十分厉害,抓着皇帝的手疯狂往外推。

李泽修低声哄了几句,却终究是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拦腰一扛,径自把那人抱了起来。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狼狈,纷纷不敢多看,只跪在地面上低下头行礼。

李泽修瞥了他们几人一眼,冷声道:

“好了,不必行虚礼,郑院判,你快过来看看,她这是究竟怎么了!?”

郑院判领命,从张宽手中接过药箱子后,便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方才知道里面形状。

端贞公主将所有的衾被团成一团,自己则被层层包裹在里面,看不见人影。

皇帝一手抱着她在怀里,另一手想要去拉开她的被子,好叫人给她诊脉,可刚一动作,李浔芜却如同被人宰割一般,开始疯狂的尖叫。

内殿其余人皆被这尖叫声给吓了一跳,只有郑院判面色凝重,眼神紧紧望着端贞公主的脸色。


李浔芜微微一颤,抬眸方想说些什么,却又怯怯的欲言又止。

李泽修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想着她几日真是憔悴了许多,脊骨和肩胛都分明支楞了许多,故而温柔道:

“芜儿莫要怕,仔细想想,究竟…想要些什么?”

李浔芜到底是有些忌惮上回发生的事情,迟疑着不敢开口,可却又实在压抑不住心事,只能蓦地将眼一闭,稍稍低下了头,吐声道:

“陛下可否应允,让臣妹……见他一面。”

话音刚落,皇帝在她脊骨处摩挲的手指突然一用力,李浔芜忍不住痛呼一声,朕如同脊梁骨被折断一般。

李浔芜回忆起他上回发怒的情景,不由得恐惧万分,垂着头开始细细发颤。

李泽修用虎口处托住她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来,高深莫测地看了一会儿后,才淡淡道:

“既然芜儿想要这个,朕自然,无有不依。”

“只不过,过几日,御史台要再将人重新审问一遍,纵然朕要放他一马,也得走个流程才是。”

“皇妹既想见他,何不同朕一起去旁听呢。”

被下诏狱后的第十七日,陆卿时被再次提审。

狱官卸下了困在他身上的重枷后,便有两名禁卫上前来押他。

用半掌宽的黑帛蒙住他的双眼后,便押带着他出了囚室。

因为在诏狱之中历经磋磨,陆卿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往日君子如玉的清润都消磨尽了,显得十分憔悴。

可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站姿笔直,行动稳然的姿态,肩颈秀挺地如同一枝新竹,却总是少了锋锐之气,显得有些不堪一击的单薄。

陆卿时虽然被蒙住了眼睛,目不能视,可却能通过少许的光亮来感受环境的变化。

他被押到了一处比囚室要亮上许多的地方,然后整个人被勒令坐在刑凳上,双臂也被长长的铁链环环锁住,当下真是处处掣肘,插翅难逃。

而后才揭开了蒙眼的黑帛。

陆卿时略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睁开黑亮的眼眸一看,对面乱打案台后坐着的,分别是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

这三位大人,便是今日的主审官。

审讯室的炉火燃烧的更外旺盛,直将那三位主审官的影子投映到他们身后那架又高又宽的屏风上,显得有些骇人。

中间的那个官员冷着眉目,咳嗽了一声后,对着陆卿时厉声道:

“驸马都尉,既然下了诏狱,不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凤子龙孙,此刻一概全是犯人,你可明白?”

陆卿时默然片刻,开口道:

“臣,是清白之身。”

那官员冷哼一声,不屑道:

“本官审了这些年的案子,到这里来的,没有一个不说自己是清白无辜的。若真如此论说,那这诏狱里的囚犯,岂不都是被冤枉进来的了?”

“驸马都尉,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陛下开恩,也会从轻发落。”

陆卿时颔首,平静道:

“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忠。”

那官员听罢,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见陆卿时虽然形容落魄憔悴,可整个人却散发着清正之气。

他又咳嗽了一声,翻开卷宗,开始问案。

“永庆二十三年腊月,你是否在望川楼上面会逆王,意图结党?”

陆卿时答道:

“臣没有。”

那官员冷冷一笑,质问道:

“没有?驸马何须扯谎!你同逆王在那望川楼上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期间还赠送了不少珍宝,还在狡辩什么!”


如今正值春时,荆州水患,势必会延误农耕。

李泽修才刚登基,虽然天下粮仓尚丰,可什么坏事都需得防患于未然。

否则真到了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的那天,他这个皇帝,也真是不用当了。

为今之计,就是要找出个得力的人,前去荆州赈灾。

可天下初定,北境的那些蛮夷又都不老实,此次朝贡不仅少了一半,竟然还想派人来京谈和,明显是没安好心。

各洲各省的官员贪渎舞弊的情况极为严重,先帝先前懈怠朝政,只由太子监国,朝中官员倒还好,底下地方的官员没有一个是不捞油水的。

如此一来,又要治水患,又要控蛮夷,还要肃清贪腐官员,进行春闱选举。

李泽修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一督办,只好物色承事人选。

此时吏部尚书觐见,呈上来一部治水策。

李泽修翻开一看,从河道修护到束水攻沙俱是条理清晰,方法精妙,更有修筑堤坝与管理漕运之主张,不禁令人观后赞叹。

皇帝刚一略略看完,想要问是何人所著时,合上书却发现书封上一个篆文“陆”字。

立时脸色阴沉下来。

吏部尚书不知晓其中事,只一味劝说皇帝要用人不计前嫌,顾全大局等等。

李泽修虽心气不顺,却也念及吏部尚书尽职尽守,没有表露什么。

傍晚回到霜华殿,却看见李浔芜一身家常衣衫,松松挽着头发,站在窗边看雨。

李泽修更完衣裳,站在不远处望她,只觉得心情忽然又好了一些。

他走上前,探身握住女子的手,说道:

“不必行礼了,手心怎么还这样凉?既然身子弱,又站在风口处,总这样,几时能好起来?”

说罢,便把那一双姣好清瘦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捂着。

李浔芜看着皇帝反复捏弄着自己的手掌,一时无措,却不敢抽出手来,只好默不作声。

李泽修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事情不痛快,也不说什么,替她暖完了手后,便派人传膳。

二人相对无言,用完膳后又各自去忙。

李泽修坐在书案前翻开各个官员的吏档,李浔芜则坐在他视线不远处的炕几上画花样子。

一片寂静无声。

婵云捧着茶进来,放到了李泽修面前的桌案上。

李泽修放下手中的文书,捧起茶盏来轻呷了一口,起身走向李浔芜身后,将手按在她的肩头,隔着衣衫轻抚。

李浔芜正在宣纸上描绘,她画的是一枝修竹。

竹枝纤细而挺拔,稍带弧曲,竹叶细、短而上挺,至梢头略有低垂,疏密有致,清雅绝尘。

米粒般的叶芽秀嫩而生机勃勃,肆意生长,瘦劲不曲。

李泽修见了,称赞道:

“芜儿的画艺果然精湛,这竹在纸上如此栩栩如生,若是绣在衣袍上,定然更加别致。”

言外之意,便是想要李浔芜为他做女工,在衣袍上绣些竹纹。

李浔芜笔尖一顿,半片竹叶便有些不成形,她将笔放回笔搁上,小声道:

“竹虽高雅,却也太过淡泊,陛下九五至尊,还是龙纹更为相配。”

李泽修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心中愉悦,便也不在乎什么绣纹饰了。

况且只要是她亲手绣的,他一概都喜欢。

于是便调笑道:

“芜儿既然应允给朕绣衣袍,朕自然也应该回些礼才是。说说看,芜儿想要些什么?”

李泽修一面说着,一面温柔地轻抚着李浔芜瘦削的脊背。


待缓过神来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亭子里面坐着人,待看清那人是谁后,她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要跑。

却听得一声冷冽的男声传来。

“站住!”

李浔芜打了一个寒颤,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去。

李泽修正站起身,扬着手示意她过去。

那是李浔芜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这个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她认出了李泽修的身份,自然不敢违背太子的命令,行过礼后,就垂着脑袋默默走了过去。

走至近处,才敢偷偷瞧了一眼,却见太子穿着一身销金蟒纹团云直裰,外罩着白狐披风,头发上的顶戴前后俱有白珠九旒,若披烟雾,如对珠玉,整个人都恍若神仙一般。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可是对于年幼的李浔芜来说,什么好看与否,通通是次要的,首先在她看来,这个人他一定不冷,而且不饿。

太子施然回坐于凳上,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小姑娘。

而李浔芜,却只盯着他身前桌案上摆着的那碟子米糕,和那冒着热气的杯盏。

李泽修又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问道: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拿出来给孤看看。”

李泽修说完这话后,却不见人有什么反应。

小姑娘呆呆站在对面,本来欺霜赛雪的脸蛋被冻得红扑扑,更显娇怜。

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桌案上的糯米凉糕。

李泽修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松开手中的暖炉,伸出那只戴着嵌珊瑚松石戒指,极为矜贵的手,端起盛有糯米凉糕的白瓷碟子在李浔芜面前晃了晃,轻笑道:

“想不想吃?把你怀里揣着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给孤看看,孤就给你吃。”

李浔芜这才回过神来,怔愣地同这位尊贵太子殿下对上视线。

灯火通明的亭台下,年轻的太子殿下唇角微勾,虽眉眼含笑,却依旧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逗弄一条小狗。

对,没错。就是在逗弄一条狗。

沈贵妃平时对待她宫里养的那只狗,言谈举止就是这个态度。

李浔芜瞬间有些生气。

此刻虽然又冷又饿,可骨子那点不知从何处而生的自尊与矜傲却在折磨着她。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这是她在《礼记》中读到过的。

李浔芜虽然被欺负的没法再去宫学,可是那些圣贤书,她却一直都在认真读。

此刻她的自尊心一起来,往日所有的隐忍求全皆都被抛在了脑后。

李浔芜抱着怀里的布老虎,后退几步,十分警戒地看向那个正在拿米糕诱惑自己的人。

李泽修见她不为所动,放下米糕后,又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两眼,只觉得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也很好看。

没有太子的发话,李浔芜不敢贸然地扭头就走。

于是数九寒天里,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李泽修本是男子,又常年习武修身,兼之身披狐氅、手握暖炉,所以丝毫不觉得寒冷。

可李浔芜只穿着半旧的夹袄,披着单薄的披风,饿着肚子站在亭中的风口处。

寒风一吹,她不禁瑟瑟发抖。

李泽修又再次看了她两眼,仰头饮下杯盏中早已经不热的酒,摇手唤她道:

“你冷不冷?要不要过来?”

李浔芜不语,只挺着冻僵的身子看他。

这位太子殿下虽素日冷漠,不似安王那般会找她的麻烦,也不像李浔芷李浔荔两个那样喜欢仗势欺人。


婵云见李浔芜脸色苍白,神色也病恹恹的,便知是任凭怎么问也是徒劳。

果不其然,张宽一走,她便遣散了其余宫人,只独留下了丹桂。

众人退下后,李浔芜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目光幽幽地望着远方。

远处宫殿灯火通明,是皇帝在仪明殿里夜宴群臣——今日是北狄使团来京朝觐新帝。

国丧期间,禁一切歌舞喧乐,于是只有几支箫管在宫宴上徐徐吹奏,晚风一送,令人感到无限悲凉。

歌舞喧乐虽禁,酒却是如何也少不了的。

然而李泽修饮醉后的真实样子,应该没有人会比李浔芜更加了解。

李浔芜低下头,沉声道:

“丹桂,那丸药……还剩下多少?”

丹桂站在她身后,踟蹰道:

“回公主,还剩下……三颗。”

李浔芜听罢,闭了闭眼睛。

自从她与陆卿时和离之后,李泽修一边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防范她防范地更加谨慎。

连带丹桂,出入皆有宫人监视,说话办事要字字谨慎。

想要再出宫配药,怕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

仪明殿内,一片灯火辉煌。

满朝文武身穿朝服,依照各个品级高低顺序而坐。

李泽修更是身穿朱红色绣金龙服,头戴前后十二垂珠冕冠,更显得仪表瑰杰,端若神明,纯然一派天子之气。

他坐于明堂之上,目光缓缓扫过宴上众人,除却朝中文武百官之外,更有几位面孔陌生的异族人,便是那今刚刚抵京的北狄使团。

使团为首的,便是如今北狄铎兰部的首领崇贤之侄崇介丘。

那崇介丘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生的五官轮廓深邃、线条锐利,俊美英挺,剑眉星目。皮肤不似寻常北狄人那般粗糙,脸上也没有依照北狄风俗蓄须。

除却略微高眉深目,一身异族打扮以外,整个人倒很符合大宁美男子的风范。听说他并不是纯种的铎兰血脉,而是先首领同一汉族女子所生。

其父便是大名鼎鼎铎兰部前一任首领崇元崎,曾经屡次带兵冒犯边境,最后被镇国公文悬挥剑斩杀。

而文悬,也在最后一役中,惨死于他们北狄人的毒箭之下。

大宁与北狄纷争数年,在这二人死后倒逐渐开始消停。

他们北狄受大宁汉化已久,倒是也讲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只不过,在崇元崎死后,左铖王崇贤便以崇介丘血脉不正之缘由,联合一众旧部造势,自己继位了。

那崇介丘空有一副威武高大的体格,内里却毫无血性,亲叔叔夺了自己的位,他倒也挺想得开,自此以后听之任之,俯首称臣。

这不,派他来大宁朝觐新帝,他便乖乖听话的来了。

李泽修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草包。

他与那崇介丘方一对视,那人便端起酒盏,笑吟吟地对他祝酒。

一口汉话说得倒是极好,几乎是听不出什么异族口音来,醇厚低沉的声线磁性悦耳,话里的内容也甚为讨喜,虽有些刻意,却不带谄媚。

李泽修眯眼盯着崇介丘那双灰蓝色的眼瞳,只觉得这人不似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简单。

人嘛,言语行为都可以伪装,可骨子的气场派头藏的再严实,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流露出来。

这人气场强大,眼神也极具侵略性,并不是什么寻常草莽。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后,便有几个大宁的臣子有些沉不出气,开始高谈阔论起昔日镇国公文悬于大破北狄军队,直抵铎兰部,斩杀首领夺取首级的英雄事迹。


亦或是李浔芜和自己殿中的管事太监说笑两句,被他撞见了,此后思芳殿再没有能到殿内伺候的太监。

甚至说,李浔芜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吃什么膳食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李泽修一一点头才行。

——“芜儿,孤这是为你好。”

这是李泽修经常说的一句话。

李浔芜对他心存感激,所以一直深信不疑。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后,她的一切幻想才全被打碎。

李浔芜塞了一肚子糯米凉糕,心口处也如同被粘滞一般,躺在床榻上思考往事。

皇帝的手又朝她搭了过来,李浔芜细细颤栗,咬紧牙关不轻呼出声,任他来回摆弄。

好在李泽修尚还顾忌她身体初愈,没有像上回那样不管不顾。

可李浔芜却对此事彻底有了心理阴影,一场情事下来,煞白的脸上全无一丝红晕。

李泽修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的脖颈,又在那几乎能盈满一汪清泉的锁骨凹处用力地舔弄了一下,又吮了吮,吮出一个鲜红的印迹来。

这才松了口,喃喃道:“果然是人间至乐。”

随后又捋了捋李浔芜被冷汗湿透的碎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亲昵道:

“既如此乖,朕破例再答应你一件事,想要什么就说吧。”

李浔芜偏过脸去,闭紧眼眸咬唇发抖。

李泽修对她这排斥的态度又不甚满意,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

“给朕把眼睛睁开,怎么,你是不愿意吗?”

李浔芜睁开眼眸,含泪道:

“没有,没有…不愿意。”

李泽修这才松开自己钳制她下巴的手,戏谑地拍了拍她的脸,哂笑道:

“这就对了,芜儿,朕这是为你好。”

几日后,御史台开始清算逆王余党,不少攀附李泽仲的官员皆被判了斩监候。

只等着都察院和大理寺核定后,再由皇帝下旨行刑。

这里面有不少人曾经都是显赫一时的朝廷命官,也有不少世袭的勋贵,谋逆之罪非同小可,既然站错了队,自然是谁也怨不得的。

如此一来,朝中便有许多官职空缺无人,李泽修先是提拔了些从前在东宫时的属官。

这些人忠心与否自是不用说,难得的是贤能有加,从皇帝还是太子时就开始辅佐,熟稔程度也比其他官员要强。

虽如此说,却也不能一味用人唯亲,于是他又下令广开恩科,其余空悬的官职则在今年殿试之中的人才进行选拔。

李泽仲已死,他昔日的那些党羽也被全部清算,诏狱里剩下的那些情节较轻,有的是被无意牵连的,也有的是摇摆不定想要去投靠的,怎么量刑也无法界定。

若是刑罚重了,会令人觉得新朝制度严苛,底下人也难免会生怨言。若是轻了,则会显得新皇太过仁厚,难免又有人生出不轨之心。

故而御史台不敢疏忽,只好一一再重审一遍,生怕错漏一个余党。

此时恰巧又赶上荆州水患,今春本就雨水足,缠缠绵绵的下起来没完。

李泽修抬头看了看殿前廊檐上落下的雨水,低头又看了看呈报荆州水患的奏本,觉得实在是有些头痛。

去岁西南才闹了水灾,粮草房屋损坏太多,百姓们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李泽修亲去救灾的时候,还被李泽仲使坏故意延误救灾粮草。

他无法,只能命人去临近的渝州太守那里借粮,费尽千辛万苦才将饿死的人数降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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