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喜儿萧止淮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朝云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叶桃轻声道:“昭训,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宁喜儿抬头看天。为什么来这儿,是因为她要赌,赌太子对她心存愧疚,赌太子对她尚有余情……她要利用这些微的情绪,送谢侧妃一份大礼。或许,太子还记得,有一年,她翻墙出幽台寻药,却被冷宫流窜出来的嫔妃围住一顿殴打。她满身是血倒在桂花树下。因此昏迷了半个月。后来太子告诉她,这个场景,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几乎等同于当年亲眼看到皇后自缢……“叶桃。”宁喜儿轻声开口,“这封信,立即塞给崔大人,我在这儿等你。”叶桃不敢再问。她攥紧信,朝文华殿狂奔。这会接近午时,詹事府官员下朝后会来文华殿议事。叶桃做贼一样躲在花木丛中,看到崔钰过来,她连忙学野猫叫了两声。崔钰豁然回头。以前阿晚被关在幽台时,他每每给幽台送东西...
《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叶桃轻声道:“昭训,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宁喜儿抬头看天。
为什么来这儿,是因为她要赌,赌太子对她心存愧疚,赌太子对她尚有余情……她要利用这些微的情绪,送谢侧妃一份大礼。
或许,太子还记得,有一年,她翻墙出幽台寻药,却被冷宫流窜出来的嫔妃围住一顿殴打。
她满身是血倒在桂花树下。
因此昏迷了半个月。
后来太子告诉她,这个场景,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几乎等同于当年亲眼看到皇后自缢……
“叶桃。”宁喜儿轻声开口,“这封信,立即塞给崔大人,我在这儿等你。”
叶桃不敢再问。
她攥紧信,朝文华殿狂奔。
这会接近午时,詹事府官员下朝后会来文华殿议事。
叶桃做贼一样躲在花木丛中,看到崔钰过来,她连忙学野猫叫了两声。
崔钰豁然回头。
以前阿晚被关在幽台时,他每每给幽台送东西,就是学野猫叫。
他迈步迅速走来。
叶桃将那封信塞过去,低着头就走了。
崔钰打开信纸,眉目一沉。
他抬眼,看到太子迈步走来,立即迎上去,低着头道:“殿下,昨夜下官半宿未眠。”
萧止淮的声音还算温和:“可需要孤帮忙请太医过来瞧瞧?”
“下官梦见了……”崔钰抬头,“梦见了阿晚。”
几乎是一瞬间,萧止淮的神色就变了,呼吸都粗重了许多:“还有呢?”
“阿晚说地下太冷了。”崔钰声音干涩,“她想让我去幽台,取那件雪白披风,给她送过去。”
雪白披风……
萧止淮闭上了眼眸。
那是,他亲手制作的狐裘披风,在幽台那么多年,披风早就烂了坏了……离开的时候,就丢弃在了那儿。
阿晚总说,最想念在幽台的日子,原来,哪怕她死了,也依旧忘不了幽台的种种……
萧止淮轻声道:“那就随孤去取披风。”
二人一前一后,朝幽台走去。
秋天的幽台格外萧瑟。
远远就能闻到馥郁的桂花香。
萧止淮与崔钰均是一脸沉郁,一步步走到了幽台。
却见,那高大的桂花树下,躺着一个纤瘦的身影,走得近了,看到那是一名女子,一身素净衣衫上,沾了猩红鲜血。
女子面色惨白倒在那儿,唇瓣也全是血。
这一瞬间,画面变换,萧止淮的记忆被带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他染上了疫病,人人避之不及,她主动请旨进来照顾她,缺少药物,她就偷偷爬出幽台去找。
有一回,她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他艰难从床上爬起来,他想翻过高墙去寻她,可是,他病了,四肢无力,连走路都困难,又如何跃过围墙?
他只能艰难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看向外头。
那天桂花开的灿烂极了,风很大,大风吹来,金色的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了树下女子的身上。
她在那儿不知道躺了多久,桂花落了厚厚一层,她一动不动,哪怕他大声喊,用力扔石头,她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声嘶力竭喊人,可幽台哪有人。
他就这样靠着大门,祈求老天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夜,或者一天一夜,她还是不动……他真的以为,她死了。
终于,崔钰偷偷来送药,将她送回幽台。
她在榻上躺了半个月才悠悠转醒。
那种差点失去她的痛苦,在这一刻,再度席卷而来。
萧止淮跌跌撞撞跑过去。
“阿晚……你醒醒。”
他轻声低喃。
倒在地上的女子,没有任何回应。
“她不是阿晚,阿晚已经死了。”崔钰缓声开口,“殿下,这是宁昭训。”
去葳蕤殿路上,宁喜儿听周英介绍东宫后院。
四年前,她死之后第一个月,太子南巡,纳了当地县令之女为谢侧妃。
紧接着,皇上采选,太后择了四名女子充盈东宫,皆是世家之女,周英就是其中之一,五品官家之女。
此后,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东宫再没有添任何新人。
加上她,如今东宫有七名女子。
“这位妹妹眼生的紧。”一个声音从旁侧传来,“该不会就是昨儿殿下新纳的宁奉仪吧?”
宁喜儿抬眼看去。
眼前的人,她居然认识,是当今太后娘家兄弟的孙女,赵如雨。
幼年她常在皇后椒房宫小住,赵如雨则住在太后宫中,每每她与太子游御花园时,赵如雨总会纠缠上来。
万万没想到,她死后,赵如雨竟被太后送到东宫来了。
“这是赵侧妃。”周英低声介绍了一句,然后屈膝,“赵侧妃安。”
宁喜儿跟着请安。
“抬起头来。”赵如雨目光倨傲,轻笑一声,“原来洗衣婢长这样,果然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只要一想到要跟你这等贱婢一同伺候太子殿下,我就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哦,对了,昨夜太子并未临幸于你,才进东宫第一天,就失宠了,以后这漫漫长夜,可怎么办是好呢。”
宁喜儿扯唇。
这赵如雨,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张嘴总是不饶人。
她低着头:“赵侧妃姐姐进东宫三年多,一千个漫漫长夜是如何度过,恳请指教一二。”
赵如雨的眸子倏然瞪大。
除了刚进东宫第一天她当夜承宠外,从那以后,她夜夜独守空房,这个洗衣婢,胆大包天竟敢公然讥讽她?
她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
周英战战兢兢开口:“杨嬷嬷出来了,许是太子妃等急了,我们快进去吧。”
她是奉仪,东宫最低的品级,平时见了太子妃侧妃等人都是绕道走,从不敢当面硬刚。
她偷偷拉了一把宁喜儿:“赵侧妃品级比你我二人高太多了,而且还是太后孙侄女,你以后,莫要再那样说话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宁喜儿一脸惶然,“多谢周姐姐提醒,我记下了。”
她低着头,眼中却一片清明。
太子忙,东宫女人多,不闹出点事情来,怎能让太子记起她来……
一行人走进太子妃宫殿之中。
宁喜儿一进去,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探究,惊奇,厌恶……每个女子的神情各不一样。
她规规矩矩,从婆子手上端起一杯热茶,走到宁孟薇身前:“妾身敬上这杯茶,愿娘娘福寿延绵,岁岁安康。”
她将热茶递上。
宁孟薇并不接,慢条斯理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在场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默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也就赵如雨有太后做靠山,懒懒笑了一声:“啧,这双手洗干净了吗就敢捧茶盏,我怎么好似闻到了一股皂角味儿,把茶香都给盖住了,你奉的茶,怕是狗都不稀得喝。”
宁喜儿抬头,一副惊慌的模样:“妾身是给太子妃娘娘奉茶,赵侧妃怎能拿狗来类比?”
宁孟薇神色一冷。
东宫后院的几名女子,除了那称病从不请安的谢侧妃,其余女子都长达三年未曾受宠,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也就赵如雨,仗着有太后撑腰,眼睛长在头顶,如今,竟敢嘲讽到她头上来了。
来了个洗衣婢也好,给赵如雨多点难堪,免得天天蹦跶。
“太子妃不会真听信了这小贱婢的挑唆吧?”赵如雨轻轻喝口茶,“既然她不得太子欢心,那就给她找点儿事做,免得挑拨离间,让人心烦。”
她想了想道,“太后身体每况愈下,从今儿开始,你去东宫后头的佛堂给太后拜佛祈福,哪天太后身子好了,你再回雨秀苑。”
宁孟薇扯唇笑。
洗衣婢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是太子亲自带回来的,新鲜劲都没过,赵如雨也敢动心思。
正好,借赵如雨,让她瞧瞧太子对这洗衣婢到底有几分在意。
她点头:“我大晋素来注重孝道,宁奉仪若能为太后求得福寿,该当重赏,去吧。”
宁喜儿屈膝:“谨遵太子妃旨意。”
屋内其余女子一脸兴致缺缺。
还以为来了个多厉害的女子,第一夜没承宠就算了,第一天请安居然就被发配到佛堂去了,岂一个惨字了得。
大家一脸同情的望向宁喜儿。
宁喜儿像是领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差事一般,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
“喜儿妹妹……”周英拉着她,低声道,“东宫佛堂,就相当于是冷宫,去了那地方,就再也难回来了,你和赵侧妃求个饶,让她网开一面……”
“能给太后娘娘念经祈福,是我的荣幸。”宁喜儿开口,“等太后病愈,我再回雨秀苑陪周姐姐说话。”
周英叹气。
太后的身子一直不爽利,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病,自然也就没有病愈一说。
赵侧妃这是故意不给宁喜儿活路。
宁喜儿被带到佛堂。
同四年前一样,佛堂果然还是东宫最破败的地方,佛像破了,也没有人修补,四处野草横生。
“赵侧妃娘娘有吩咐,宁奉仪除了用膳出恭,必须得一刻不停的念经。”一个粗使婆子站在佛堂门口,冷冷道,“若宁奉仪停下来,就莫怪老奴不客气了。”
宁喜儿跪在蒲团上,开始念经。
她脑中却是各种思绪纷飞。
昨夜太子疑上了她,那就必定会差人去查她的底细。
原身只是个宫女,家世清白,人脉简单,一天就能查个清清楚楚……
若乖乖等在房里等候临幸,那她和旁的女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尽可能的长久,一步一步往上爬……
床榻空间逼仄。
宁喜儿清晰看到了男人眸色的变化。
她成为宁侧妃后,几乎夜夜承宠,在这方面,她太了解他了。
他从来不是个寡欲的人。
尤其这样的眼神,分明风雨欲来的征兆,暴雨顷刻就能将人给淹没。
只要她再进一步,或许就成了。
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云雨,叫做苟合,她顶多只能成为东宫侍妾,侍妾如同玩物,太子妃一句话,就可能丢掉小命……
“肖大哥!”
宁喜儿抬手撑在他胸膛上,将人给推开。
可她力气太小,男人竟纹丝不动。
她有些羞恼,“肖大哥,我、我还要去干活,不能再偷懒了,你起开……”
少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
她看都不敢看他,眼神四处躲闪,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萧止淮心绪渐渐平稳。
他率先下榻。
宁喜儿连忙跟着爬下床,忽然腿一软,差点栽地上,被男人握住肩膀扶起来。
她像是触电一般,甩开男人的碰触就往外跑。
“慢着。”
“肖、肖大哥……”宁喜儿脑袋往下扎,声音颤抖,“还、还有事吗?”
萧止淮不由觉得好笑:“你头发乱糟糟,衣裳没穿好,就这样出去,才叫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宁喜儿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裳都快垮到腰间去了。
她瞬间浑身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忙哆哆嗦嗦把衣裳拢起来,扑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她看到镜子里,萧止淮站在她身后笑,忍不住回头,羞红的脸还染着薄晕:“肖大哥,我要是被姑姑抓住偷懒扣银子,这笔账必须得算在你头上!”
萧止淮浅笑:“扣多少,来找我,给你补上。”
宁喜儿不轻不重瞪他一眼,拉开门,左看右看,见没有人,大松一口气,像猫儿一样躬着腰飞快跑了出去。
萧止淮唇瓣的笑意更深了。
转瞬。
笑容凝固。
他想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那个死了四年的人……
“殿下。”罗宇迈步进来,“需要属下安排喜儿姑娘进东宫当差么?”
萧止淮捻了捻手指:“下个月初统一安排。”
罗宇点头。
每个月东宫都会选进一批新人,喜儿姑娘和这一批人一同进来,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宁喜儿混在人群中,迅速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浣衣局,她坐在窗前,神情冰冷,手里把玩着银珠耳坠……想到方才宴会上看到的两个小身影,她未免有些急切。
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再添一把柴……
“喜儿,听说了吗,重阳宴会上出事了。”叶桃凑过来,低声道,“去年的探花郎宁大人差点死在宴会上,赏菊宴被迫终止……”
宁喜儿收起耳坠:“现在情况如何了?”
“好像是不能喝酒,误食后喉咙肿胀,差点窒息而亡,幸好送医及时。”叶桃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居然有人不能喝酒,真是闻所未闻。”
宁喜儿轻笑。
哪里是不能喝酒,是不能沾花生。
就差那么一点点……若是太子晚一会到,宁拓必死无疑。
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那些陈年旧账她迟早一笔一笔讨回来。
她找叶桃要了几块黑色的布:“我想给弟弟做双鞋子,你有鞋样子吗,借我用一用。”
叶桃都拿了出来。
宁喜儿请了一天假,上午混在御花园,下午就集中精力纳鞋底。
原身存下的半年工钱被她两三天就花了个干干净净,只能亲手做双鞋子当回礼,这是最后一把柴,如何烧起来,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夜里,到了熄灯时候,她收起鞋面睡下。
刚有了点儿睡意,外头就响起了熟悉的猫叫声。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子,披上外衫,轻手轻脚走出屋,走到厢房后头的小林子里。
果然,是小野!
小冬子还是一脸哭唧唧:“二公子,太晚了,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怕什么!”萧云野瞪他,“乳娘喝多了酒,醉的躺门口呼呼大睡,谁还敢进我卧房,你少废话,去那边守着。”
宁喜儿温柔摸摸他的头发,失笑道:“小野,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不急于这一时,万一你父亲母妃发现,你少不得会被罚。”
“我舅舅病了,母妃回宁家小住一夜,至于我父亲……”萧云野撅嘴,“东宫有那么多女人等着他去,他哪有空到我的屋子看我在不在,放心啦,不会被发现。”
宁喜儿垂眸。
四年前,东宫只有她和宁孟薇两个女人。
听人说,她死后才两三个月,东宫就多了四五个女子,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那时候的她,怎么就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她,居然天天任性怄气,将那点点微薄的情分耗了个干干净净……
她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蠢了。
她收起乱糟糟的思绪,轻声道:“那你哥哥呢?”
“他呀。”萧云野撇嘴,“天天就知道读书,他自个读就算了,还老讽刺我读书少……我会射箭,他会吗,我会骑马,他会吗……哼!”
宁喜儿不由好笑:“你这么丁点儿大,居然会骑马?”
“当然了。”小家伙傲娇的挺起胸膛,“有机会我骑给你看……唔,不然,我把你调到东宫怎样,我身边有个姑姑死了,空出一个位置,正好,你来给我当掌事姑姑。”
宁喜儿目光轻柔看着他:“我一个三等宫女突兀升成皇孙身边的一等姑姑,少不得会有大麻烦,万万不可。”
“有麻烦怕什么,我护着你。”萧云野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她,踟蹰许久才开口,“我、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天天在一起。”
宁喜儿眼眶一红。
她何尝不是。
她何尝不想天天和孩子待在一块,都成心病了。
“小野……”她摸着孩子的小脸,“会有那么一天,我跟你保证,一定会有那一天……”
“你这是拒绝我了吗?”萧云野双眸盛满了委屈,“我喜欢你,才半夜来找你,你怎么可以拒绝我,我再也不要来找你了……!”
他的眼泪如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转过身,拔腿就跑。
小冬子连忙追上去:“二公子,慢点,慢点啊,别摔了……”
宁喜儿紧抿着唇。
她要的,不仅仅是和孩子们天天在一起。
而是,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记在她名下,切切实实成为她的孩子……
“别装死,起来!”
宁知晚猛地睁眼。
她大口大口喘息,浑身大汗淋漓,几乎蹦出嗓子眼的心脏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她不是被喂下烈性催产药,早产大出血死了么?
“醒了就好,这些衣裳都给我洗干净!”
一堆衣服被扔过来。
宁知晚身前是一个洗衣盆,她看向清水中的那张面容,瓜子脸,带着婴儿肥,双眸一片澄澈,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样子。
就在这时!
一大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猛灌进脑海之中……
她、她竟然借尸还魂!
成了浣衣局最底层的宫婢——宁喜儿。
这、太荒唐了!
宁知晚的嘴唇止不住发抖,抬头问:“现在是哪一年?”
“还给我装起傻来了。”站在她面前的宫女嗤笑,“宁喜儿,乖乖干活,我不会为难你,否则……”
宁知晚面色一沉。
她之所以会借尸还魂,就是因为这具身体被眼前这个叫玲珑的宫女失手推倒在地,脑袋磕在石头上,就这么死掉了。
原身性格软绵,从不与人争高下,明明都是三等宫女,玲珑却压迫原身为自己干活,放肆欺辱。
她抄起地上的衣裳,扔在玲珑的头上。
玲珑不可置信。
老实巴交的宁喜儿疯了吗,居然敢还手!
她抬手就要砸回去。
然而!
她挥在半空中的手腕,被宁知晚抓住,反手一按,将她的脑袋抵在了墙上。
“问你话,给我好好回答!”她一字一顿,“现在是哪一年!”
她顺手拿了一把剪刀,擦过玲珑的侧脸,狠狠插进墙里。
玲珑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吓得花容失色:“宣、宣武二十三年……”
宁知晚瞳仁一缩。
她竟然死而复生到了四年后!
那她怀孕八个月,就被迫生下来的孩子,也快四岁了。
她迫切想见孩子!
扔下剪刀,提起裙摆,飞快跑出去,方向是——东宫。
她是宁家嫡长女。
还在娘胎之时,就与太子指腹为婚。
她生母早亡,被继母磋磨,皇后怜惜,常常接她进宫小住,和太子一同读书写字,一起长大。
可在她十岁那年,皇后兄长被查出通敌叛国,皇后自缢于椒房宫,太子则被一道圣旨囚禁在幽台。
太子忧思成疾,染上疫病,宫人全被遣散,任太子自生自灭。
是她请旨进幽台,煎药喂药,亲力亲为,但太子的病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就这样,她在幽台待了好些年。
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再加上患难与共,她以为,她和太子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十六岁那年,太子洗清冤屈,重回东宫,大婚。
她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被封为侧妃的圣旨,而太子妃,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宁孟薇。
那些难过、委屈、不安……在太子的温软轻哄之中消失了。
可怀上孩子后,太子变得越来越忙,常常一个月都见不到一回。
直到太子妃宁孟薇端着催产下胎的烈性药汁进屋,尽数灌进喉咙,她才知道,她活成了个笑话。
宁孟薇站在她床前,声音讥讽。
“是太子下令,去母留子。”
“不过是因为我生养困难,而你也是宁家女,太子才会宠你。”
“人人都说太子光风霁月,可你却见过他最落魄的模样,你的存在,就是告诉所有人,堂堂一国储君,曾与野狗争食……”
她才八个月的孩子,被催生下来。
是一对双生子。
巴掌大的两个孩子哭都哭不出,像猫儿在叫。
那时候的她,自身难保,只能瞪着眼,努力记住孩子的模样,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谁能想到,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她不再是宁家嫡长女。
更不是东宫侧妃。
从今往后,她是宁喜儿。
思绪纷乱中,已经到了东宫门口。
“三等宫婢,来东宫做什么!”
守门的侍卫持起长矛,拦住了大门。
宁喜儿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石榴结:“不知是哪位贵人丢的,烦请侍卫大哥拿进去问问。”
石榴结,这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寓意独特,多子多福。
侍卫不敢懈怠:“你且等着。”
她静静站着。
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母妃,能不去国子监吗?”
宁喜儿热血狂涌。
她同所有宫婢一样靠边垂首站立,余光却颤颤巍巍,扫向那越来越近的小团子。
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腰间挂着羊脂白玉,鞋子上缀了珍珠……他越走越近,她看到了他眉心的红痣。
他是双生子之中的弟弟。
许是她的视线太强烈了。
正要上轿辇的小孩儿忽然回头。
“你看什么?”
宁孟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排规规矩矩低着头的宫婢。
宁喜儿方才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这会才看见旁侧的宁孟薇。
宁家是尚书府,外祖孟家手握兵权,宁孟薇膝下有双子,稳坐东宫,乃未来一国之母……背后的势力,给了她十足的底气,她目光冷傲,端庄华丽,高贵不可侵犯。
宁喜儿掩住眼底的恨意,脑袋深深垂下去。
她死在宁孟薇手上。
孩子却要喊宁孟薇母妃。
何其可悲。
萧云野挠挠头。
刚刚分明有人盯着他,是错觉吗?
他有点走神,踩在太监背上的脚滑了一下,径直朝地上栽去,好险被嬷嬷给接住了,但脑袋还是磕在轿辇边沿上。
宁孟薇的目光一寸寸冰冷。
小太监浑身发抖:“奴才罪该万死……”
“你不是不想上学么?”宁孟薇拨弄了一下长长的指甲,“那今儿,为娘就教教你,如何惩罚不听话的奴才。”
她挥挥手。
嬷嬷冷声道:“所有人,都退下。”
宁喜儿不明所以。
下一刻,她听见宫墙内,那小太监凄厉的惨叫,以及,孩子兴奋的声音。
“母妃,他求饶的样子可真有趣……”
霎那间。
宁喜儿浑身血液冰凉。
她拿命生出来的孩子,那个软软糯糯的婴孩,竟然,被宁孟薇养成了这般!
“你应该提拔我为一等宫女,而不是叶桃。”
“我比叶桃有能力多了,知道怎样打探消息,知道怎么争宠,我若去了东宫,一定助你盛宠不衰。”
玲珑急切的说道。
那天,因为她揭发宁喜儿私通,万万没想到私通对象竟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和宁喜儿离开后,她被姑姑狠狠骂了一通。
她因为来浣衣局早,虽然还是三等宫婢,但已经可以做些稍微轻松的活儿了,就因为这个事,她被姑姑分派了最脏最臭的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既然宁喜儿能进东宫,为何她不能。
她长得不比宁喜儿差,身段各方面也丝毫不输,只要能见到太子,她就有把握爬到太子床上去。
“喜儿,相信我。”玲珑握紧宁喜儿的手,“你我认识三年了,我很了解你,你太老实,太懦弱,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反抗,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豁出去为你出头……”
宁喜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眸色冰冷,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
原身死在玲珑手上,这条命,她说过,会讨回来。
她开口:“你我素来不和,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为我出头?”
玲珑一喜。
当对方开始顺着她的话思考,就说明把她的提议听进去了。
她忙道:“时间会证明。”
“那不如现在就证明吧。”宁喜儿缓声道,“你若真能为我豁出去,我一定让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玲珑一愣:“何意?”
宁喜儿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这、这……”玲珑脸上生出惧意,“我、你……不是,喜儿,咱们再谈谈……”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宁喜儿看着她,“选择权在你,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
这时叶桃收拾好东西走过来了,一脸警惕的看着玲珑。
走出浣衣局。
叶桃是新来的,双红也是刚选上来的,二人低声交谈,很快就熟识了。
回东宫,必经宝象楼。
刚走到那儿,宁喜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家伙捧着一本书,靠着亭子,嘴里在读书,眼睛却四处乱看。
“小野。”
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坐在亭子里的萧云野猛然扭头。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温柔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起身就要跑过去。
却被身侧的大姑姑牵住了手。
这是雁湖死后,重新安排来的掌事姑姑,叫飞鹊。
“宁奉仪安。”
飞鹊这句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在萧云野的头上。
他扯下一把木芙蓉花,大力碾碎花瓣,扔出去,咬牙道:“你一个九品奉仪,哪来的资格叫我乳名!”
宁喜儿手指一颤。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因为她成为奉仪,过往便烟消云散。
但……她不后悔。
她必须得进东宫,必须得站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孩子。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二公子。”
萧云野暴躁极了。
喊小野,他觉得讽刺。
喊二公子,他更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两天夜夜做梦,梦里都是这个女人的影子。
她为什么宁愿给父亲做妾,都不愿来他身边做一等大姑姑,他会护着她,会对她好,一定比父亲对她更好,为什么,她选择父亲……
这么一想,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倔强的转头,一言不发的往东宫跑。
宁喜儿下意识要追上去。
飞鹊低着头道:“宁奉仪如今已得了恩宠,就莫要再接近我们公子了,公子年龄小,气性大,若有得罪奉仪的地方,还请多包容。”
她说完,匆匆追上萧云野。
宁喜儿脸上看不出喜怒。
叶桃有点害怕:“皇孙才这么小点年纪,就这么大脾气,其他主子是不是更吓人?”
“倒还好。”双红在东宫有些时日了,开口道,“也就赵侧妃不太好相处,太子妃规矩大一些,其他主子都挺和善。”
宁喜儿开口:“莫要再议论任何主子,切记。”
叶桃和双红忙点头。
刚回到雨秀苑,杨嬷嬷就迎上来:“宁奉仪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奉太子妃命令给奉仪送点赏赐。”
两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
一个托盘放着首饰,一个托盘放了两匹缎子。
宁喜儿脸上扬起笑容:“替我谢谢太子妃。”
杨嬷嬷开口:“宁奉仪平日若是闲着,可以去葳蕤殿找太子妃娘娘喝茶,打发时日。”
宁喜儿叹了口气:“喝茶这等雅事我做不来,怕太子妃嫌弃。”
杨嬷嬷扯唇。
果然是洗衣婢,连喝茶都做不来,琴棋书画之类怕是更不懂,真不知哪来的福气伺候太子殿下。
不过这等货色,也就图个新鲜,想来,不出一个月,就失宠了。
杨嬷嬷满眼轻视的走了。
宁喜儿看了一眼那首饰缎子,都是普通成色,对宁孟薇来说,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但她没什么可挑,因为太穷了,置办不起这些,既然以色侍人,那就必须得好好打扮。
她拿起玉簪,让叶桃替她插进发间。
“哟,打扮呢。”尖利的嗓音先响起来,紧接着,一身珠翠绫罗的赵如雨迈步走进来,“这么一根玉簪,就叫你爱不释手,还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赵侧妃姐姐安。”宁喜儿站起身行礼,“双红,给赵姐姐端茶。”
“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赵如雨丝毫不掩饰嘲讽,“宁喜儿,我叫你在佛堂为太后念经,你倒好,当着佛主的面,就勾引太子,差点在佛前做出不雅之事,你一身贱皮子痒就算了,居然还给太子吹枕边风,杖毙了我身边的婆子,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宁喜儿声音淡淡:“杖毙婆子的人,是太子妃,赵姐姐没本事找太子妃的麻烦,便将这口气发泄在我身上,除了说明我没有靠山外,还说明,赵家不如宁家……”
“你!”
赵如雨扬起手就扇过去。
宁喜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我现在是太子奉仪,正受宠爱,你可想清楚了,这巴掌扇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你连太子妃都不敢得罪,确定敢得罪太子?”
赵如雨的怒火瞬间冲破天灵盖。
她强撑着坐起身子,招招手:“过来这里坐,我们说会话。”
萧云野撅起嘴:“别想跟我套近乎,要说什么直接说,我站这儿听得见。”
“你气呼呼冲过来,是认定赤耳因我而死,对吗?”宁喜儿缓声道,“那条狗性子暴烈,突然发狂扑咬你父亲,是我救了你父亲,若非是我,现在受伤的是太子,赤耳必定会凌迟或者五马分尸而死。”
萧云野咬牙:“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宁喜儿继续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就认识了你父亲,我从未想过利用你接近太子……你虽然不到四岁,但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相信你定能想明白这件事。”
萧云野抿着唇不说话。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没有利用他。
他是气,为什么她宁愿伺候父亲,都不愿意伺候他。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宁喜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香囊,晃了晃,“过来看看喜欢吗?”
萧云野冷哼:“我多的是香囊,不需要!”
“好吧。”宁喜儿一脸失望,“没人要的东西,那就剪了算了。”
她摸出剪子。
“你别!”小家伙蹬蹬蹬跑过去,“见你还算诚恳,那我收下便是,这小老虎绣的挺不错。”
宁喜儿一笑。
两个孩子的属相是老虎,是以她在香囊上绣了虎头。
她拿出另一个:“这个是送你哥哥的礼物,小野,你帮忙转交一下。”
萧云野不满皱眉:“你什么时候连我大哥都认识了,为什么给他也准备了礼物?”
“不认识。”宁喜儿舌尖苦涩,“我喜欢你,爱屋及乌,当然也喜欢你大哥,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句,我喜欢你。
叫小家伙乐开了花。
他拿着两个香囊爱不释手,乐滋滋挂在身上。
宁喜儿温柔笑道:“小野,愿意原谅我了吗?”
萧云野内心的防线早就瓦解了,有些别扭的点点头。
“那,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她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咱们和好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方才那个飞鹊,包括,太子妃。”
萧云野托着下巴。
飞鹊是母妃新安排来的大姑姑,讨厌死了。
而母妃不喜欢宁喜儿,若知道他收了香囊,他少不得一顿打骂。
“拉钩。”
他伸出小指头。
宁喜儿也伸出指头勾上去。
大拇指按在一起。
外头的飞鹊等急了:“二公子,奴婢能进来了吗?”
宁喜儿不舍的抱了一下孩子:“乖小野,回去吧,听太子妃的话,莫和她起冲突。”
萧云野依偎在她怀中。
他可能是疯了吧,居然想一直留在这个女人身边……
飞鹊的声音再度响起时,萧云野拉开门走出去,冷冷道:“催什么催,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奴婢只是担心二公子。”飞鹊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不知宁昭训和二公子说了什么?”
她怎么感觉,二公子的情绪似乎好多了。
明明方才那么暴怒……
萧云野一脸不耐烦:“说了什么需要跟你一个下人交代吗?”
飞鹊被噎住,走到没人的地方,这才开口:“太子妃交代奴婢,必须一步不离跟紧二公子,二公子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必须一五一十禀报上去……二公子不愿告知奴婢没关系,请主动去告知太子妃。”
“呵!”
一声冷笑响起。
飞鹊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看到没人的小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东宫大公子。
大公子双眸和太子殿下几乎一模一样,淬了寒冰似的,盯着人,叫人头皮发麻。
宁喜儿面露惊惶,却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何,这是为何?”
“我只知道个大概。”周英低声道,“这位宁侧妃,是太子妃嫡姐,据说宁侧妃挟恩逼迫太子娶她,在东宫兴风作浪,甚至耍阴私手段害得太子妃早产……被打入冷宫后,郁郁而终。这是我母亲打听来的消息,我也不知有几分真。”
宁喜儿哂然。
既能下令去母留子,那必然会扭曲事实……
葳蕤殿很是热闹。
“太子妃这是办了生辰宴。”周英开口道,“后宫许多嫔妃都来了,瞧,宁家人也到了。”
宁喜儿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极致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宁家当家主母,她曾经的继母,孟玉琳。
孟家八代没有生女儿,孟玉琳出生,被孟家宠上天。
宁孟薇取名时,特意添了孟家的姓氏,由此可见孟家老将军对这个外孙女的看重。
孟玉琳正在叫人呈上生辰礼。
是一颗硕大的东海夜明珠,放在托盘之中,吸收日月精华,格外夺人眼球。
在场之人,哪怕是贵妃,也都羡慕极了。
毕竟,出嫁女出嫁后,就不是娘家人了,娘家却还能倾尽全力搜寻珍稀之物,可见多有受宠爱。宁孟薇享受着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赵如雨命人呈上一方砚台:“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太子妃拿着随便玩吧……”
说着,她目光一挑,看向站在边边角角的宁喜儿,“不知宁昭训给太子妃准备了什么生辰礼,拿出来给我们瞧一瞧。”
这话一落音。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
近来,太子盛宠一个洗衣婢,这事儿在皇宫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就是宁奉仪?”
“非也,早几天前晋升为昭训了。”
“一个没有家世身份的洗衣婢,居然能得太子如此宠爱。”
“东宫四年无所出,若她能怀上太子血脉,怕是得升为太子庶妃。”
“等到太子登基,太子庶妃极大可能被封四大妃……”
众人咂舌不已。
孟玉琳脸色很难看。
在这个洗衣婢伺候太子第一天,她就收到了宫中来信,当时,她并未当回事。
谁能想到,区区洗衣婢,竟然能如此得太子宠爱,竟然,还害死了薇薇一手养大的赤耳。
“你就是宁昭训?”
孟玉琳心中怒火滔天,面容却很平静。
这里是东宫,再如何,她都不可能在东宫动太子宠爱的女人。
“妾身见过宁夫人。”宁喜儿走上前,“太子妃生辰,妾身心怀敬意,特绣了一条百花盛开帕子当做贺礼。”
“别笑死人了。”赵如雨向来口无遮拦,说话毫无顾忌,她伸出两根指头勾起帕子,嫌弃的扔到一边,“这玩意反正我瞧不上,太子妃,你瞧得上么?”
宁孟薇看都懒得看一眼。
孟玉琳淡声开口:“宁昭训能绣帕子,看来身子大好了,就留在这儿奉茶吧。”
宁喜儿扯唇。
这摆明就是要羞辱她。
就像许多年前,祖母寿宴之时,孟玉琳让她同婢女一起在前堂给客人奉茶,那些同她岁数差不多大的嫡女们,故意使唤她,折腾她,耍得她团团转,她在那儿不知所措,那群人则哈哈大笑。
她在宁家其实待的日子不多,时不时被皇后接走,或者去崔家走亲戚,一年留在宁家大概一两个月,哪怕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也足够让她脱层皮……
她余光看了眼远处。
旋即,低头去倒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到孟玉琳身前:“宁夫人,请用茶。”
萧止淮仿佛没听见。
他弯腰抱起浑身是血的人,情绪失控道:“来人,请御医,快请御医!”
他抱着宁喜儿,朝东宫奔去。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崔钰眉眼微微发沉。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殿下,昭训脉象急促并沉迟,怕是中了毒……”太医探了脉,面色严肃道,“这应当是一种烈性毒药,侵袭了五脏六腑,才会导致呕血昏迷……好在不是什么奇毒,服药解毒,吃三天药清除余毒,再慢慢调养气血……”
萧止淮眸光森冷,扫向旁侧伺候的叶桃和双红:“你二人仔细说说,昭训这几日吃了什么?”
叶桃和双红吓得跪下:“回殿下,昭训每日三餐,都是从御膳房领取,再无其他任何……早上未用完的膳食还留在后厢房,奴婢这就去拿来。”
太医检查了饮食,并无任何不妥。
然后检查屋内的花草,陈设,各种可疑物件。
最后,太医的目光看向宁喜儿手腕上,那绿的发亮的手镯,立即叫叶桃取下来。
“殿下,问题出在这个镯子上!”太医用手帕包着镯子,对着外头的太阳,“这里头流动的绿光,是毒液,会透过皮肤慢慢侵袭人的五脏六腑……幸好昭训身子底子差,毒提前爆发出来,再晚些时候,恐怕药石难医。”
萧止淮猛然起身。
这个玉镯……
他听宁喜儿说过,是谢侧妃所赠。
“好生伺候宁昭训。”
他扔下这句话,迈步就朝爱晚庭走去。
一进去,就看到那在秋风中摇晃的秋千,一些回忆不受控制浮现在眼前。
他大步冲进屋内。
“殿下。”宫婢青鸢忙屈膝请安,“侧妃刚喝了药睡下了,请容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萧止淮一把将她给推开。
他脸上的勃然怒意,叫青鸢不敢再说什么。
屋内的谢莹听见动静已经起身了,披着一件薄衫迎出来:“殿下怎这个时候过来了,用膳了吗,青鸢,还不快去传膳……”
她话音未落,男人就举起一个碧绿的玉镯。
谢莹整个人呆住:“殿下、这、这……”
萧止淮眸光漆黑慑人:“这可是你送给宁昭训的镯子?”
“是,是我……”
她没办法否认,因为她送镯子的时候,并未避着旁人。
“哐——!”
玉镯被砸在地上,液体流了一地,她吓得连连后退。
随即,泪眼朦胧:“殿下这是做什么,这玉镯哪里不是了,非要砸了它?宁昭训要是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何苦糟蹋东西……”
她梨花带雨的哭起来。
“三年前孤就警告过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萧止淮抬手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真以为你的算计能瞒得过旁人?”
谢莹如遭雷击。
她藏在玉镯里的毒,被发现了?
这么快?
怎么、可能?
“殿下,我没有……”她慌张开口,“这是我母亲送我的玉镯,我喜欢宁昭训妹妹,就拿来当见面礼了,我绝对没有算计宁昭训……”
“呵!”萧止淮怒极反笑,“孤都没提及玉镯有毒,你倒主动交代了,宁昭训若出什么事,孤不会放过你。”
谢莹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事情被揭穿,她反而没那么慌张了,仰起头,唇瓣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容:“殿下这般兴师问罪,就是认定了这件事是我所为,我没什么可辩解……可三年前那件事,就算说破了天去,我也没有错!”
她任由眼泪落下,“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我有什么错!”
“殿下,你拿我当那个人的替身,我认了,我兢兢业业扮演那位宁侧妃,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只要一个孩子,我错哪了!”
宁孟薇没什么话同萧云州讲,萧云州和这个母妃,似乎也没什么可说。
他停了好一会,才缓声开口:“东宫从前是不是有一位宁侧妃?”
宁孟薇嘴角僵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个人?”
萧云州声音固执:“母妃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该问的事。”宁孟薇靠在椅子上,“我倦了,你出去吧。”
她阖上眸子。
脑中闪过四年前的一幕幕场景。
宁知晚血崩而亡。
太子当晚回东宫就开始发疯。
伺候那个贱人的宫人,基本上都被杖毙了,太子如此失控,若传出去,恐再度失去太子之位,事情被她压下来……
所有关于宁侧妃的事,被掩埋在了深宫之中……
宁侧妃三个字,从萧云州嘴里说出来,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宁知晚已经死了不是么?
不多时,傍晚,萧止淮回东宫。
大多时候,他会去葳蕤殿用晚膳,考一考两个孩子的学问。
宫人带着他走进去,宁孟薇微笑着迎接。
两个孩子坐在桌边,萧云州规规矩矩坐好,萧云野扭来扭去,仿佛屁股下放着钉子。
萧止淮冷眼扫去,他这才老实了。
宁孟薇开口道:“还过几天,就准备狩猎了,云州云野快四岁了,不如一同带去?”
“好啊好啊!”萧云野兴奋的跳起来,“我会骑马,会射箭,父亲,就让我跟着一块去玩玩吧!”
萧止淮点头:“萧家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确实该去瞧瞧。”
“带孩子同去狩猎,臣妾大部分精力得放在孩子身上,殿下身边没人伺候,未免不妥。”宁孟薇作思考状,慢慢道,“殿下宠爱宁昭训,不如带宁昭训一起去?”
萧云野双眼亮起。
被萧云州一扫,老老实实低头坐好。
萧止淮颔首应下来。
宁孟薇唇瓣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静梅,快去知会宁昭训一声。”
静梅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婢,从宁家带过来的心腹,领命去雨秀苑。
宁喜儿这边也在摆膳。
一大桌子膳食,她一个人用,还算是清净。
“见过宁昭训。”静梅屈膝行礼,“太子妃让奴婢来通传一声,七天后皇室秋天狩猎,宁昭训一同前去伺候太子殿下,还请昭训早些作准备。”
宁喜儿笑了。
皇家狩猎,皇子们确实可以多带几个女子一块儿去,但一般都是带正妃和侧妃,庶妃也可,鲜少有品级低的女子随同。
宁孟薇指明让她同往,看来,宁家准备朝她下手了。
也好,省的她天天防着。
宁喜儿微笑道:“静梅姐姐瞧着年岁也不大。”
静梅回答:“奴婢今年二十有四。”
“静梅姐姐长得这般貌美,居然在宫里蹉跎到了二十四岁。”宁喜儿叹息一声。
她记得,静梅从小就在宁孟薇身边伺候。
按照宁家的规矩,哪天宁孟薇怀有身孕之后,静梅该代替太子妃伺候太子,从而获封成东宫主子。
可惜,宁孟薇没怀上,静梅自然也就一直没那个机会。
从十八九岁,到二十四岁,女子一生最好的几年,全浪费在宫里了,她就不信静梅心中没有一点的怨念。
她站起身,抬起静梅的下巴,“这么标致的人,不伺候殿下真是可惜了。”
“还请昭训莫要妄言。”静梅迅速低头,“太子妃那边还需要人伺候,奴婢就先退下了。”
“别急。”宁喜儿笑着开口,“静梅姐姐还没告诉我,去狩猎要准备何物,烦请仔细说一说……”
“肖大哥,你真厉害。”宁喜儿低声兴奋道,“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文华殿是给太子殿下办事的地方,你居然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她双眼亮晶晶。
像是看着非常了不起的人。
萧止淮问她:“给太子当侍卫怎么就厉害了呢?”
“因为太子殿下厉害呀。”宁喜儿捧着脸,“大家都说,太子仁孝德行,睿智英明,能文能武,是大晋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太子……我之前还见过太子呢。”
萧止淮眸子一眯:“你见过?”
少女点头如捣蒜:“一年前祈福大典上,我远远见了一眼太子,那叫一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就是离太远了,没看太清楚,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凑上去,多多看几眼。”
男人冷峻的眉眼,不知何时染上了清浅笑意。
“瞧我,都忘了桂花糕。”宁喜儿忙揭开食盒,捻起一块糕递过去,“肖大哥,你尝尝,好吃吗?”
糯米如白雪,金桂似繁星。
萧止淮有些晃神。
这桂花糕,和面前的人一样,都似曾相识。
一口咬下去,唇齿盈香,仿佛瞬间回到了多年前在幽台的时光。
幽台种着好几棵金桂,一到秋天,浓郁的桂花香就侵占了幽台的每个角落,他素来喜清雅的兰花,但……她,喜欢桂花,做桂花糕,酿桂花酒,还央求他写桂花诗词……
诗词犹在,她却不在了。
“肖大哥,你眼睛怎么红了?”宁喜儿搓手,“是、是太难吃了吗?”
“味道很不错。”萧止淮眸色幽深,“我还有事,先走了。”
宁喜儿忙道:“有事也不耽误吃桂花糕呀,你带回去,晚上当差饿了可以吃点垫垫肚子。”
她强行将食盒塞过去,“我也得赶紧回浣衣局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萧止淮只能拎着食盒,慢慢走回东宫。
暮色渐渐下沉,宫灯一盏一盏亮起,东宫门口的侍卫宫婢齐齐行礼。
“殿下回来了。”宁孟薇一脸笑容迎出来,“晚膳已备好,殿下请往花厅……咦,怎么有股桂花味?”
桂花香太霸道,贵人们大多喜爱兰花牡丹菊花等,大多殿宇都没有种植桂花树,冷宫那儿倒是有几棵,但殿下倒也不至于去那儿。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萧止淮手中的食盒,“殿下,这是?”
“哇,好香……”萧云野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小脑袋凑过去,揭开食盒,惊喜道,“是桂花糕!父亲,我能吃一块吗?”
他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期盼。
萧止淮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吃吧。”
“谢谢父亲!”萧云野开心极了,爬上椅子,拿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好吃,太好吃了……啊呀,好硬!”
他牙齿咬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连忙吐出来,“这是什么?”
宁孟薇本来在吩咐宫人布膳。
当看到那东西时,她的脸色顿时巨变。
那……竟是一只女子耳坠!
她倒是要看看,御膳房哪个大胆的贱婢,竟敢耍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勾引太子。
她一记冷眼,身边的杨嬷嬷就已经懂事的走向前,掏出手帕,正要将耳坠拿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如玉的手,先一步,拿起了耳坠。
萧止淮认了出来,这是那个宫女的耳坠,应当是她不小心掉进了糯米粉中。
宁孟薇眼神一沉。
太子是何等矜贵疏冷的人物,居然亲手拿这等脏东西。
定是认识这耳坠的主人……
“莫叫这等俗物脏了殿下的手。”宁孟薇浅笑着,伸手去拿耳坠,“臣妾安排人打听一下是谁的耳坠,定物归原主。”
然而。
萧止淮并未松手。
宁孟薇忍不住用力。
一只并不精巧的空心银珠耳坠,在争夺中被捏扁了。
“殿下恕罪!”
宁孟薇满眼嘲讽,银饰本就上不得台面,这居然还是空心镀银耳坠,她身边最低等的宫女都不会戴这种低贱之物。
她正欲开口。
萧止淮却已经转了话题:“云野,你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一转,那扁了的耳坠消失在了掌心,他顺手拿起案几上一本书,“为父来考考你。”
萧云野嘴巴里全是桂花糕。
一听这话,顿时呆住了,糕点来不及吞下去,呛咳起来。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萧止淮声音清冷,“巨阙和夜光分别是何物?”
“是、是……”
萧云野抓耳挠腮。
这时,一个同他一般高的孩子从门口进来了。
一身月白色衣裳,腰间挂着羊脂白玉,眉宇冷然,薄唇紧抿,已然一副小大人做派。
花厅内宫人齐齐行礼:“大公子安。”
这正是东宫长子,皇室长孙,萧云州。
“父亲,母妃。”他问了安,这才道,“这句话出自千字文,巨阙是宝剑,夜光乃珍珠。”
萧止淮放下书,抬眼看向小儿子:“我出征三个月期间,你有多少天没去国子监读书?”
“殿下,云野还小。”宁孟薇开口解围,“臣妾会督促他好好读书,云野,还不快跟你父亲认错。”
萧云野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对不起父亲,我不该贪玩,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用膳吧。”
萧止淮声音很淡。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大人小孩安安静静,连筷子碰碗的声音都听不见。
不多时,用膳结束。
萧止淮回文华殿继续处理政务。
萧云州去书房读书。
“云野,你跟我过来。”宁孟薇声音冰冷,带着他进了后厢房,“你父亲考学问,你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罚。”
萧云野扑通一声跪地上,伸出小手。
宁孟薇拿起戒尺就往下抽,她并未收力,才抽了三下,小手掌就通红。
小家伙咬着唇不敢哭。
“若换成你父亲,定会叫人打板子,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宁孟薇抽满十下,才扔掉戒尺,“跪一晚上,好好反省!过两天你舅舅回京,我带你去骑马。”
萧云野低头。
十天之中,他只有两天不想上学,有五天则是母妃主动带他出宫去玩。
是他抵不住诱惑。
他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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