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坠入魔渊时，已然身死。
正是那时，我想起了一切。
我原是九重天上最后一位仙尊。
一次在上古战场与魔尊对战时，发觉自身修为的缺陷。
原本服用仙药便可修复，却不承想，被一个小仙子偷了仙药。
不得已，我只好下界历劫。
而兰云儿，在上一世就是偷仙药的小仙。
当初，董煦川不过九重天一介下仙。
他偷偷修炼秘法，走火入魔差点身死之际，正是兰云儿偷了我的灵药救了他。
兰云儿被枯竹一掌拍至魂飞魄散。
我于心不忍，出手留了她一缕魂魄，漂浮于天地间。
董煦川由于身负灵药，所以他并未被杀死。
而是被枯竹贬下凡间，生生世世历劫，在成年记起那段往事，却永不能上九重天。
所以，董煦川执着于找寻上九重天之法。
我恢复记忆后，在魔渊待了三年。
踏遍了魔渊的每一寸角落，也获得了不少机遇。
此刻，众人齐齐匍匐，再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我扫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
人们，向来如此。
即便你做了九十九件好事，他们在听说第一百件是坏事时，便不会分青红皂白。
只会兴奋自己抓到了你的把柄，觉得是你露出了本性。
而恶人，只需要做一件好事，便会得到许多人的称颂。
我目光掠过满脸不可置信的董煦川，看向一旁的兰云儿。
千百年前，魔族曾入侵凡间，仙界为护人族与之大战。
那一战相当惨烈，折了不少仙族。
魔族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天道。
故而天道降下惩罚，凡是魔族，皆不得进入凡间。
由于我为仙尊之躯，兰云儿在以命换命时，仍旧余下了一丝灵力。
便被魔尊收拢了去。
魔尊将她救活，用来当作自己在凡间的魔力承接的容器。
13
就在此刻，魔尊身后却泛起了冲天的红光。
浓黑的雾气弥漫在天地之间，迷得人睁不开眼。
手中太苍蠢蠢欲动：“难不成，你忘了自己上古战场上求饶的模样？”
上古战场中，若不是先天修为上的缺陷。
魔尊早就身死，还能有今天？
附着在兰云儿身上的魔尊有恃无恐。
“玄霜，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敢杀我吗？你能杀我吗？”
魔尊学着女子的模样，媚眼如丝地描摹着兰云儿的脸庞。
“那你且看着。”
我冷笑一声，充满杀意的剑气便破空而出。
“看看，这就是你们敬仰的仙尊，连救命恩人的命都视作蝼蚁。”
魔尊看向下方，已然作战斗状的众修仙者，挑拨离间。
可太苍剑一转，并未劈向魔尊。
而是急转直下，向着下方的那些修仙者劈去。
我看到他们的表情，或惊恐，或愤怒，或目眦欲裂。
可当剑气停滞在他们上方，化成云烟那一刻开始，他们全都呆住了。
那些修仙者的上空，已然出现了一道结界。
魔尊眼中惊了一瞬，而后轻蔑一笑。
“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不过你不必费心了，这诛仙阵无解。”
“你们就等着身死道消，成为本座的养料吧。”
那些修仙者听了这话，犹如林间四散的鸟兽。
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着。
我看着如此猖狂的魔尊，只觉他看可笑的恨。
“是吗？”
下一秒，罩在众人上空的结界啪的一声碎掉了。
趁此机会，我剑指魔尊。
魔尊猛然后退，眸中满是惊恐。
“你疯了！”
他没想到，我一出手，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我知晓魔尊不敢出手。
他怕引来天道的制裁。
我正是要借此彻底铲除他。
见结界破碎，那些修士便纷纷施展术法准备逃跑。
可下一秒，那大阵如天罗地网一般收拢起来。
就算是那些已经逃出去的修士，也全都被抓了回来。
14
我心中一震。
诛仙阵结界已破，为何还能将人卷进来？
魔尊脸上浮现出一丝奸诈。
“以往诛仙阵，都是以仙法灵力驱动，可以魔气驱动，便是十恶不赦的灭神阵了。”
“玄霜，就算今日你灭了我又怎样，他们全都得给我陪葬。”
我看着逐渐被大阵吞噬的众修仙者，心中升起一抹决然。
他们，不能死。
若他们死，各大门派必定凋零。
人间无人庇佑，将苦难无数。
于是乎，我将脚下玄龙扔下，独自向着大阵而去。
诛仙灭神，他们算哪门子仙，哪门子神？
就在我快要进入大阵时，太苍从我手上飞出，变大数百倍，如山一般，直直压在了那诛仙阵上。
天地间魔气瞬间消散，就连那红光都不再绽放半分。
“我不信诛仙阵，更不信灭神阵。”
我看向魔尊，掷地有声。
“是吗？那就让本座看看。”
魔尊眼中红光闪过，空中魔气又比之前浓郁了百倍。
此时，太苍剑下渗出缕缕红光。
我心中一惊，太苍剑快压不住了。
心下一横，我以身入阵。
阵内罡风阵阵，强大的撕扯力快要将我化成碎片。
方才有太苍，现在有我，那些修仙者并未受太大伤。
可我只觉得胸腔干痛，像是被千斤重物压着。
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忽然，这种疼痛减轻了些许。
我看到，那些修仙者在为我输送灵气。
但这与灭神阵来说都无济于事。
就在众人快要坚持不住时，只听外面传来魔尊的惨叫声，灭神阵忽然停了下来。
出去时，只见眼中有些清明的兰云儿，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站在原地。
她身上魔气四溢，阵阵泄露出来。
天上天雷滚滚，浓厚的黑云积聚在上空。
紫色的天雷降下，劈在了兰云儿身上。
魔尊差点灰飞烟灭，而兰云儿神形正在溃散。
我心中猛然一痛，唤出太苍，割破了我的手心。
仙尊的血，是最好的滋养灵魂的养料。
我抓住了兰云儿最后一丝灵魄，将她滋养在自己的血中。
只见那团血中，逐渐浮现上兰云儿娇俏的脸。
她眼中不在又阴毒，恢复了往日的娇俏纯真。
“仙尊，多谢你曾经的救命之恩，是我识人不清，才有了这么一遭苦难，那便从我结束吧。”
我看着兰云儿的虚影，满心悲怆。
15
在前往上古战场前，我曾在仙魔交界处顺手救了一株兰草。
那时魔尊在魔界掀起风浪，那株仙草差点被魔气侵蚀而死。
可当年上古战场战况紧急，我只能马不停蹄赶去。
便挥了挥手，将那仙草向仙界挪了三分。
那仙草正是兰云儿。
却不承想，为了修炼的董煦川，将兰云儿采摘回去，装备炼化。
没承想兰云儿因为沾染了我的仙气，化成了人形。
错想董煦川认成了救命人，两人在这种相依为命的日子下暗生情愫。
所以兰云儿为了董煦川，偷了仙药。
因果循环，却实在说不上谁对谁错。
我将兰云儿小心翼翼收在怀中。
魔尊被劈成重伤，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魄，正想要逃，提前等在必经之路上的玄龙将其逮住。
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这玄龙本与魔尊同出一源，只不过当年被烂柯山上的以为高人驯服，那高人坐化后，便守在了烂柯山。
故而与魔尊相生相克。
所以魔尊才派兰云儿将玄龙骗至魔渊底下，将其囚禁起来。
玄龙吞掉魔尊的一魄后，天地间陡然正色起来。
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又恢复了平静。
众修仙者皆下跪谢我。
我轻轻一拂袖，将他们全部托起，并未受他们的大礼。
看着虚弱至极的兰云儿，我朝着九重天赶去。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阿霜！”
我转头看去，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董煦川。
他满含期待地望着我。
眼见兰云儿的灵力正在快速消散，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董煦川，勾结魔族，即刻入天牢。”
16
回去后，我将兰云儿的灵魂放在了天池里进行温养。
枯竹说，董煦川已在天牢跪求一月，只为见我。
我到时，他正跪地笔挺。
董煦川见到我时，眼中满是热切与温柔，就像在凡间，我们刚认识时那样。
“阿霜，这段时日劳累了，可惜我不能为你熬粥了。”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如夫妻一般。
“大胆，仙尊的名讳也是你能称呼的？”
身后仙娥的斥责比董煦川想象得要早，他微微有些畏缩。
我冷眼看向他道：“你本是罪仙之子，枯竹开恩，将你养在九重天上，你却走了你娘的老路。”
董煦川瞳孔骤缩，语气微颤。
“什……什么？”
我正色，挥手为他投出一段画面，正是关于他娘亲的往事。
董煦川的娘亲是罪仙，与魔界一人相恋，还生下了董煦川。
为了让董煦川活下来，她耗尽了自身修为，将董煦川身上的魔气净化，让他能活下来。
可董煦川始终认为是九重天害死了他娘。
所以一心想要修炼变强，为他娘讨回公道。
“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
董煦川失了神，眼神空洞，低头呢喃。
随即，他像发了疯一般：“玄霜，你骗我！”
我看着发疯的董煦川，忽然生出悲凉之感，转身离去。
“董煦川，勾结魔族，为祸人间，罪不可逭，入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
身后传来董煦川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笑声中，隐约夹杂着一些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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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池中兰云儿的灵魂竟散发出点点金光，逐渐凝结。
枯竹说，董煦川入无间地狱前，甘愿元神俱灭。
用前世身上的灵药救兰云儿，助她重塑原身。
我看着天池旁摇曳的那株仙草，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次，你终于有机会好生修炼了。”
仙草像是听懂了一般，晃了晃小脑袋。
远处，紫色霞光乍现。
（全文完）
